奔驰里下来两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长得都是方面大耳。
我在隔壁看书,并没有出去。
虽然只听到了只言片语,也明白了一些。
这二人是亲兄弟,老大叫孙军,老二叫孙伟,那间夜总会就是老二的。
老大孙军应该是做建筑工程的,我隐约听到了“拆迁”两个字。
而昨天那个祥子,全名叫孙祥,是他们家老三。
这哥俩是代弟弟来赔礼道歉的。
走的时候,又让人从车里搬下了好多东西,整箱的茅台酒和中华烟,还有好多日用品和食物。
老佛爷对他们爱搭不理,这哥俩一口一个“干达”,陪着笑脸。
人走了以后,我什么都没问,这老头也什么都不说。
接下来的日子十分清闲。
上午,我陪他在村子里溜溜达达,有时还一起伺候菜园子。
每天下午,都要陪他去小河边钓鱼。
到了晚上,他会拉我陪他下象棋,遗憾的是我水平太差,他到是有耐心,捏着鼻子教我。
一个多月以后,我已经能和他下个旗鼓相当。
有天晚上,老家伙把棋盘掀了,又拿出一副云子的围棋来。
我同样不会下,他又开始一步一步的教我。
天气渐凉,围棋盘又被他掀了。
我知道,他挺喜欢我的,也有意收我为徒,想让我叫声干爹,可这些年我为此受尽屈辱,早就发誓不会认任何人做爹。
我只有一个爹,亲爹!
也正因如此,我和这老家伙之间比较古怪。
我想学点儿真本事,他也想教我,可我膝盖又太硬跪不下去。
于是,我俩都抓心挠肝,又表现淡然,仿佛爱谁谁,什么都不在乎。
日子就这么过着。
深秋了。
我俩夹着鱼竿又坐在了河边。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鱼一条没钓上来,他又开始讲冷笑话。
“83年秋天,我在西安站前把一个乞丐装满钱的碗拿跑了,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漫不经心道:“削你了?”
他哈哈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他妈都没想到,竟然治好了他的失明和偏瘫!哈哈哈——”
我丝毫不觉得好笑,说:“火车站,也只有火车是真的……”
他笑声停了。
奇怪,好半天没再说话,我瞥了他一眼。
好半响,他才悠悠道:“小子,不要太少年老成,你需有所锋芒!”
“你呢?”我问。
他目光萧索,看向了小河对岸,“宁为太平犬,莫作离乱人!老夫生于乱世,可一刻也未与世俗苟且……”
我歪头看他:“你真是1904年出生的?”
他抬起了鱼竿,又是空空如也,上了饵,用力甩出后悠悠道:“江湖无辈,英雄无岁,难得糊涂岂不快哉?”
我点了根红梅。
他眉头一皱,“那么多中华你不抽,为什么?”
“习惯了!”我说。
他撇撇嘴,突然来了一句:“你丫膝盖不会打弯儿吧?”
我听他终于问了出来,先是忍不住咧嘴一笑,随后又正色道:“老爷子,有些事,不上秤也就几两重,可上了秤就是上千斤!”
“我他妈也不用你养老送终,屁的上千斤!”他骂了起来。
咬钩了,我用力一提,一条半尺余长的鲫鱼跃出水面,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回去的路上,我拎着鱼兴高采烈。
他扛着鱼竿,圆乎乎的脸都拉长了,“我烦你了,明天就他娘的给我滚蛋!”
我倒着走,笑呵呵道:“你得舍点儿手艺,学完小子立马滚蛋!”
“啥?”
“刹那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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