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多,路无衣终于走回了住所。他已经精疲力尽,倒头就睡着了。
让他疲惫不堪的不是一天一夜的奔波,而是这一路上涌入他脑海里的回忆,粗略地回想起过去是一回事,让它们在大脑里生动地回放一遍则完全是另一回事。那些他已经忘记的悲伤、愤怒和无力感,通通再次袭来,他根本无力招架。这二十多年来,他的生活一直风平浪静,被爱包裹着,一帆风顺,连之前日夜折磨他的羊叫声都渐渐消失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安宁,却突然被回忆打破。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选择回到这里,是不是个错误?
可是,当他一觉睡到中午自然醒,又开始感到精力充沛,对一切充满把握。昨晚差点击溃他情绪的一切,都成了今天他好好活下去的动力。
习惯性打开手机,显示收到了一个新消息:“我找到她了,下面是她的情况。”
这是路无衣在网上找的一个私人机构,主要帮人进行暗地里的跟踪和调查等,因为没有明文规定,这部分仍旧属于灰色地带。
路无衣要找的这个人叫陈应会,其实她也算是申山的一个小公众人物,曾经担任多个电台的记者,网上至今还留有很多她的报道视频。但是想要知道她的现状也不容易,毕竟她退出公众视野好几十年了,如今87岁的她已经消失在网络中。当然路无衣可以直接去打听,也不会太难,但他不想被周围人知道这件事,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来中国,突然打听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他也不想因此给周围的人留下一个怪异的形象,毕竟他们未来还要共事多年。
在很多年前,当他还在挪威的时候,他已经在网上找到了梅羡林的状况,他在鹏城也算是个名人,很容易就找到了他的社交账号,了解到他的近况。
路无衣一直有想去见他一面,去真实地感受下他的生活,去和他谈谈心,看他到底过得好不好,而不是只在网上他的个人宣传。但他一直没有行动,他并不是怕羡林知道他重生的秘密,也不是担心他无法理解,不能相信。具体是什么阻止他去见这一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哪怕他现在已经到了中国,只需要一个多小时他就能飞去见他,他也没有行动的准备。
昨晚想起了采薇少时的事情,他连带着想起了那时的很多人,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应会了,所以他当即发出了寻人订单。
收拾妥当,路无衣再次来到了图书馆,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跟着导航来到一楼的自助阅览室,里面正在举行一个小型演讲会。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正窝在一个懒人沙发里,绘声绘色地讲着山海经里的神奇故事,周围围坐着一堆小朋友,还有几个大朋友。
尽管应会脸上已经满是沧桑,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的容貌和身体都变化很大,但她的那股精神气似乎一点没有减少,她软软地陷在沙发里,远远地看去,你还是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那股倔强。
路无衣悄悄走了进去,在最后面的地毯上坐下,他望着应会,专注地听着,仿佛只是一个热心听众。周围有太多人,小朋友、家长,还有工作人员,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听着听着,路无衣的思绪又飘回了过去,那是2003年,刚转学到平湖中学的路采薇第一次听到陈应会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