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就变成了那副样子?”
我依旧无法接受那些黑色的怪物精神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对。”她点了点头,“每清除一串‘冗余数据’,就会有一个人消失。”
“可……”我一时犯了难,“冗余数据迟迟不清理的话,可是会拖累系统的运行速度的。”
说到这里,她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抬起头来,看着天。
“这台量子超算计算机被设计出来的时候,是没有运算上限的,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冗余数据,只不过是有人设定的运算量的上限,防止这里的人和过去一样,滥用资源而已。”她站了起来,这时候脸上已经没有泪痕了,“不过呢,人的贪欲永远是没有上限的,如果以冗余数据为由去清理那些可有可无的人们,有限的资源不也会变得无限嘛。”
我似乎明白了,所谓冗余数据,其实只是地球2537上层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制造出来的骗局,他们不仅骗了这里的人们,还骗了基地。
这时候,我们身后的大门忽然打开,有几百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的人从台阶上冲了下来,他们速度很快,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
“清道夫。”她抬头看过去,“他们有更高级的权限,能注意到我的存在……果然,待的时间太长了吗。”
她在一旁喃喃自语,脸色却无比平静。
这我怎么可能坐得住。
“别看了,快跑。”
听到是冲着我们来的,我立刻拉住她的手逃走。
那些黑色的士兵在我们身后紧追不舍,他们速度很快,甚至比那些冗余数据还要迅速,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追上。
更何况她似乎还没有注意到事情的严重性,踉跄地跟在后面。
“快跑啊,不要命了?”
我回头看去,她脸上竟然还有一丝笑意。
一个黑影高高跃起,他的右手上拿着一个类似羊角锤的羊角的冲击装置,朝着她砸了下来。
“该死。”我在心里痛骂道,随即从腰间抽出手枪,转身把那人从空中击落了下来。
那人却意外的如同冗余数据一样,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白色的碎块。
那人身后紧追不舍的清道夫们也看傻了,他们放慢了追击的速度,似乎对我有所忌惮;不过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来。
我连开数枪,虽然准头不行,但还是击杀了两三个清道夫。
速度太慢,他们已经围了上来,我必须要重火力才能击退那些家伙,可我手里的她,似乎并不想解除我和宋以沐之间的信号封闭。
“快把信号屏蔽解除!我们需要帮手。”
她仍旧微笑着看着我,仿佛周围那些随时可能砸碎我们脑壳的清道夫并不存在。
“喂!”
当我喊出来的时候,已经太迟,清道夫的锤头来到了她的脑袋顶上。
我脑子一热,使劲将她扯进了怀中,一把将她抱住,将她纤细的身躯护在自己的身体下面。
“完蛋了。”
我甚至可以想象的到我的脑袋被那些巨大的羊角砸开的惨状,我只能闭着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不过,等待着我的却不是死亡,而是熟悉的眩晕感。
“哼。”
黑暗中,我听到了她的轻笑。
我睁开眼睛,周围恢复了原状,我出现在熟悉的垃圾场里面,小猫从废墟下面钻了出来。
“没事了?”我终于放下了心来。
“你心跳的好快,是害怕了吗?”她冷不丁地说道,嘴边的热风吹着我的胸口,心有点乱。
“不好意思。”我立刻松开了她,一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的确,和她亲密接触,我的心跳难以控制。
她抖了抖裙摆,从地上站了起来,小猫很顺从的跑了过来,于是她弯腰捧起了它。
我仍有些脸红心跳,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脑袋有些发晕。
“你怎么了,看样子有些焦躁?”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事。”我压低嗓音,“你有没有受伤?”
“多亏了你,我安然无恙。”她点了点头,“不过,就算你不在我身边的话,那些清道夫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的。”
“是吗?听起来,你很厉害喔?”
“我的权限比他们高。”她耸了耸肩,脸上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我能随意带着你穿梭世界各处,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说罢,她轻柔的抚摸着怀中的小猫,并未正眼瞧我。
“这足以说明问题。”
我想,我对她身份的猜测,已然有了答案。
听我这么说,她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我,先前那种楚楚可怜的样子一扫而空,反倒多了几分狡猾和狐媚。
判若两人。
“你拥有如此高的权限,还对整个地球2537的构造了如指掌,你……”我看着她,意志从未如此坚定过,我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就失去自己的理智。
她打断了我的猜测。
“我曾经是地球2537的设计者,之一。”
“而如今,你站在那些高层利益的对立面,对吧。”
“这样说有些绝对了。”她轻声说道,“我不是站在高层利益的对立面,我是站在曾经我自己的对立面上。”
“所以你是,叛军首领?或者政治斗争失败的那一方?”
她笑着摇了摇头,说:“都不是。”
她看向远方,眼中有无限的故事。
“我在我所经历过的一万年之中,是一个罪人的形象。”
“一万年?!”我对这个数字有些吃惊。
“一万年,这是地球2537作为希望的火种,在宇宙中漂流的年月。”她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仿佛着一万年对于她来说,不过是眨眼之间而已。
“我只是个罪人。”她明显的吞咽了一下,“我是个,将全人类放逐的罪人。”
我看着她那年轻姣好的面容,仅凭我20几年的阅历,无法跟她的悲伤共情,但我可以知道的是,这一万年对她来说,每一天都无比难熬。
“那时候,我是地球上最杰出的青年天体物理学家。”她娓娓道来,开始讲述曾经的故事。
“也是我,预测出两股强引力波带来的巨大日曜喷流。”她似乎再一次站在那巨大的宇宙观察窗前,目视着那火红的太阳,“两个太阳,太阳,孕育新的太阳。”
她的话在我耳中仿佛咒语,晦涩难懂。
“地球已然无处可逃,但是人类还仍有希望,我们只能放弃我们的母亲,进行永世长存的‘地球2537’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