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安德海的父母,叔叔笑了,他们笑着笑着,眼里就噙满了泪花。接着又开始大哭起来,哭得惊天动地,伤心欲绝。
围在屋里的人,陆陆续续地走了,起先拥挤的屋子,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安德海一个人捧着公函,翻来覆去地看,虽然他认不得多少字,可是私塾先生已经给他解释过了。他不需要再读,他只是盯着看,长时间的出神。
安德海要走了。要进京了。
走前的头一天晚上,父亲语重心长地给儿子上了一课。
“德海,你长大了,要出远门了,要离开爹娘独闯天下了,我们不能陪着你,你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凡事要小心点,不要争强好胜,外面的世界很复杂。”
“你要记住,外面不像家里,到处都是陷阱,你要处处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既然是你自己做的决定。我们就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凭良心去做,千万不能做亏心事,做了亏心事是要遭报应的。”
“我们祖祖辈辈几代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庄家人,现在你要到皇宫里去做事了,要给咱们争气,不要让皇家的人笑话咱们,看不起咱们。”
安德海的父亲给儿子教出门在外,为人处世的做人原则。母亲抹着眼泪,默默地给儿子准备临行前的东西。
这一夜,一家人谁也没有睡着,父母唉声叹气了一晚上,安德海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就连不懂事的弟弟一晚上也没有睡,陪在哥哥的身边。
第二天一大早,安德海出发了。
护送安德海进京的是他的二叔。叔侄害怕不能按时赶到京城,耽误了童监选拔的时间,就忍疼割爱地拿出十两银子,租了一匹马,骑马进京。
出发前,村子里的人都出来送别安德海,毕竟孩子是在村子里长大的,乡里乡亲的,时间长了,难免产生感情,再说不知道安德海这一走,何时才能回来,还是个迷。
安德海看见村子里的人都出来为自己送别,也深受感动。眼里流下了感激的泪水,以前和邻居们发生的一切不愉快的事情,在这一瞬间也忽然释怀了,统统原谅了他们。
邻居们也包容了过去安德海做下的一切不能让他们容忍的事情。他们有给安德海送自家好吃的,有给安德海送衣服的,更有心软的女人们,抱成一团开始哭泣。送行的人们伤心欲绝的哭泣声把人的心都哭碎了。
这场景,让人想起了杜甫的一首诗: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安德海也哭成了一个泪人儿,二叔害怕安德海一哭,一时走不开,误了行程,就一把拉起安德海,托起他,把他放在了马上。
安德海的母亲一看,越加哭得厉害了。她追上来,死死拉住安德海的衣服,哭得撕心裂肺,不让他走。
安德海二叔强行扳开了安德海母亲的手,侧身上马,腿一夹,嘴里“嘚”的一声,策马而去。
叔侄两个在一阵嘚嘚的马蹄声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路的尽头。
安德海的母亲手里紧紧地攥着那颗从儿子衣服上扯下来的纽扣,看着远去的儿子,哭得昏了过去。
十几年后,安德海的母亲去世,在入殓的时候,人们在她紧攥着的手中,发现了一颗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