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问出口的话太过残忍,而池高歌的表情又太过凄惨,司空明桧的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将那些话真正说出口。
可池高歌又怎么会不懂司空明桧的未尽之言呢?
“她不愿意跟我走。”池高歌表情凄惨声音沙哑,坐在软椅上整个人都缩在了一起,像一盆枯萎的植物,“我想带她远走高飞,我能让她过上好日子了。如果她愿意的话,我甚至能连冯伯母也一起带走。
“可是她不愿意跟我走,她说黄献在她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不论他的目的是什么,黄献到底还是帮了冯家一个大忙,这个恩情她不能不报。而且她还说她已经是黄献的妻子了,身为妻子绝不能对丈夫不忠。还说她身为人妻早已配不上我……前尘往事,她已经不想再提了......”
池高歌说到这里,痛苦地蜷缩了起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听起来愁闷又痛苦:“前尘往事随风散,她要忘了我,要我不要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我气极了,我这两年没日没夜地练功、挣钱,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接她走吗?可当我回来兑现我的承诺的时候,她却要我不要再来了......
“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气冲冲地走了。当我冷静下来回头再去找她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黄献将她扔进鱼塘的场景。”
被丢下水的冯又夏毫不挣扎,满脸鲜血,很明显已经死了。
“我将又夏的尸体安顿好之后,又盯了黄家几天,这才知道又夏是为什么死的,她身上那些层层叠叠的新伤旧伤又都是从哪儿来的。黄献和黄婷必须死!我要让黄婷尝尝又夏陈尸水底的痛苦,我要让黄献痛失所爱饱受折磨肝胆俱裂然后再死!再让这两个畜生能有一天好日子过,我都对不起又夏!我对不起她......”
池高歌终于撑不住了,痛哭失声。
待到池高歌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靳昊苍才小声说道:“杀人偿命,黄献是躲不过要上断头台的。可是你......”
杀死了黄婷的池高歌,就算由于死者黄婷作恶多端得以给他减刑,池高歌也免不了在牢狱中度过他的后半辈子了。
其情可悯,其行可原,却于法不容。
池高歌深吸了一口气,抹了把脸,终于坐直了。他直视靳昊苍的眼睛,“我理解,现在的我早就不怕死了。现在这个案子是归你们大理寺管吗?在认罪之前我想先见一见大理寺卿,可以吗?”
听到池高歌的要求,靳昊苍皱着眉有些迟疑,“行是行,估计就算你不说他也会去见你的,只是你为什么......”
池高歌扯起嘴角,想要笑一笑却僵硬地失败了,“我只是有一些小心愿,并不是要对大理寺卿大人不利,你不用紧张。”
“有什么心愿你最好现在先跟我们说说。”寒酥突然开口道:“先告诉我们,不过分的话我们还能帮你去魏老头那里转圜转圜。你要是直接去跟他说,魏老头万一拒绝了的话你直接就废了。”
池高歌略一思考,发现确实是这个理,于是说道:“我想与又夏举办冥婚。”
众人皆是一惊,宋景风和司空明桧都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池高歌见大家的反应,终于挤出了一个凄惨的笑容,“生不能同衾,至少我也想死能够同穴吧。到了下面的那个世界,我绝不会再让她受苦了!”
靳昊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突然站了起来,“我回去跟老头儿说!”
司空明桧被池高歌的深情感动得眼泪汪汪,拽着靳昊苍的袖子也站了起来,“我也去。”
寒酥往椅背上一靠,“那你们先去给老魏做工作,我跟小宋伙计今晚就负责看着我们的这位仁兄了,如何?”
靳昊苍冲他一点头,带着司空明桧就离开了侦探屋。
“那我们......”宋景风看向寒酥。
寒酥打断了他的问话:“小宋伙计要回家吗?”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宋景风道:“当然,如果还有事情需要我的话,那我就不回了,不过我需要回去跟我姐说一声,报个平安。”
“当然需要你,”寒酥点头,“我们今晚的事还没完呢。”
“还有什么事?”
“池兄要去跟老魏讲条件,总得带着诚意去吧,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可不行啊!”寒酥一指池高歌。
宋景风一愣。池高歌也一愣,然后成功理解错了寒酥的意思,连忙摆手道:“这点儿人情世故我懂,我有银子,我这两年攒了不少钱呢。反正以后我也用不上了,我可以全都献给大理寺卿大人,不用你们为我准备什么的。”
寒酥嘴角一抽,“你要是敢当场去给老魏送贿赂,他能直接判你罪加一等你信不信?”
“啊?”池高歌彻底傻了,“那、那我该准备什么?”
“尸体啊!”寒酥哭笑不得地屈指敲了敲圆桌,“你把人家冯又夏的尸体弄到哪儿去了?人家大理寺还等着验伤做痕迹比对呢!你也想让黄献顺利地上断头台对吧?那你就得配合我们啊!”
宋景风跳了起来,“那你们等我一下啊,我回去跟我姐说一声,很快就回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翌日清晨,寒酥和池高歌抬着一口冰棺,看着宋景风叩响了大理寺的大门。
魏宇扶和靳昊苍早就准备好了公堂,就等池高歌了。
司空明桧在仵作间里验尸。
审判进行得十分顺利,寒酥和宋景风没有旁听,只是结束后看着被衙役们带出来的池高歌的表情,想来他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池高歌早就选好了自己和冯又夏的埋骨地,几日后,他在牢房中换上了魏宇扶为他准备的喜服,踏上囚车,准备迎接自己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又夏在等他!
明明是一条不归路,池高歌却嫌这段路太长--他迫不及待地要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