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小跟着哥哥长大,因为身份不被家族喜欢,一年到头见父亲的面也少,更是没有体会过什么父爱母爱了。
只是可惜,他这一生都没有父母缘。
“那他们呢?”
谢长柳脸上的笑容有褪去几分,是怀念、是遗憾、是悲痛……
“当年出事,一直没寻到尸首,被泥石流卷走了……在那个山头我给你们立了个碑。”说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又暗恼自己说错了话。
“我当时不知道你还在世……我、我明日就跟秦煦说一声,我过去把你的碑倒了。”
人还活着,怎可留着碑?这不是冲忌讳么,以前谢长柳都没有想到这一点,虽然是块空碑,上面只是有个名字,可始终不好。
他心里打定主意,等回来跟秦煦说一声,就过去把他的碑倒了,顺便告知父母这样一个好消息,叫他们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阿眠听后没有什么感触,仿佛说的不是他一般。
看着阿眠无动于衷的样子,谢长柳也知道这一点时间跟他亲近不起来,也就不强人所难了,自己多做努力才是。先前因为跟华章的隔阂,在阿眠心里埋下了恶人的印象,如今却是不好消弭了。
“你今日能来见我,我很高兴,也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
谢长柳想挽回在阿眠心里的印象,只得一点点的讨他喜欢,只是过去太久了,阿眠的喜好肯定同幼时不同了,日后若是有机会,在慢慢去了解他的喜好。
见着谢长柳似乎要去找什么东西来做见面礼,阿眠及时制止了他。
谢长柳的热情让他有些惶恐与不知所措,他到来的目的也不是跟他相认,自然也不会拿他的什么见面礼。
“我不是来跟你认亲的。”
阿眠袒露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却叫谢长柳有些惶然。
“啊?”他愣怔的望着阿眠,笑容有瞬间的凝滞,眼里更是慌乱与凄然。
他该想到的,阿眠哪里会喜欢自己,更不是来跟自己相认的,他却做出此般热切的态度来,是吓着了他。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要循序渐进,不该急切的,不然就是适得其反了。
“好。”
谢长柳应了,不再做出过多的热络来,唯恐是再次吓着了他。
两人坐着的距离中间隔着张凳子,不算远,也不近,可彼此之间却在没有了交集。
阿眠从头到尾都很沉默,分明也是他自己主动来的,却是又不曾表达自己的目的。谢长柳遇上他却有说不完的话,若是怕吓住他,怕是会连这八年来的过往都要问完。趁着彼此都缄默的时候,他悄悄的打量他,少年长的很好,雪肌玉面的、唇红齿白,明眸皓齿,看着也是给娇养长大的,一点苦头都没有吃过。华章是对他极好,不然也没有耐心抚育他成人,不然阿眠为何不肯认他。
阿眠的态度叫谢
长柳心里有丝失落,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叫阿眠卸下防备,他怕做了是错,又怕不做也是错,或许这世间,再也没有人像他这般忐忑了吧。
也不知道两人默了多久,谢长柳心里想跟他说话,又恐自己说的不好听,他抬头看着窗外的天,蝉似乎是要被晒死了般的撕扯着嗓子,一刻也不停息。
他注意到桌布盖住了少年的膝盖,便想替他拉开,哪知少年的反应却很激烈,好似是被吓住了,原本好端端的坐着,看见他的动作后想要猛然躲开,一个跨步就起身让去了一侧,却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袖子里滑落,‘叮’的一声,银质的物件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叮当的清脆声。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在东西掉落的那一刻,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匕首上。地上铺着轻薄的地毯,地毯是绣着花团锦簇的牡丹,美不胜收。
阿眠神色紧张,想要去捡起匕首,却被谢长柳先一步动作。
谢长柳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阿眠带着匕首来,总不能是想行刺他的吧?或许是这一个答案,但谢长柳觉得,他不应该这么去恶意揣测阿眠,孩子出门在外,身上带件趁手的利器防身又有什么关系,指不定是不小心掉出来的,他不该误会的。
他能够劝说自己,却并不能劝说阿眠的想法。
谢长柳若无其事的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在转身递给阿眠的那一刻,阿眠居然害怕的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接近。
他惶然的盯着谢长柳,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害怕、与慌乱。分明他也没有做什么,可阿眠却那般怕他、那般生疏。
谢长柳注意到阿眠的反应,脸上的笑都快要撑不起了,他攥着匕首,心底好似是被什么东西划开了一道裂缝,千疮百孔的疼。
分明是他至亲手足,如今望着他的眼里没有喜欢,只余漠然……父母离开时会不会想到他跟阿眠之间会有这一日?他们会不会也会心疼自己?
谢长柳强忍着心底的酸楚,他满眼柔和的看着少年,好似手里拿着的不是一把利器,而是寻常的物件。他忽略了阿眠眼底的慌乱,也不去拆穿他的意图,只是轻声的说:
“你东西掉了……”
阿眠抬头与阿眠对视,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里比谢长柳要复杂的多。
复杂的,让谢长柳看不懂。
看着阿眠犹豫不决的方才接过去,谢长柳苦笑,他跟阿眠之间,竟然连起码的信任也没有。
在没有知道彼此身份的时候,他们不是相处的挺好的吗?为什么如今到了这一步了?
谢长柳心里难过,他忽然觉得秦煦的想法是对的,阿眠跟他如此,唯有劝走华章,让他们之间毫无芥蒂的相处,方才有希望摒弃前嫌,重新缓和兄弟之间的情谊。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不过八九年的生疏而已,为何,就完全是一个陌生人了。
谢长柳背过身去,他记起了自己的匣子里有块上好的玉,很适合打在这匕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