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把东方交到藩王手里,一是想让他们阻拦住东面的齐国;二是为了压制各地的小势力,把天下牢靠的掌握在秦氏手里。但这也存在明显隐患,若是各地藩王起反心,便是来势汹汹,势如破竹,一举西去,直取汴京。”
谢长柳固然是看不见,可在谷主解释清晰的言语中自行在脑海中绘制出了画面。
“那镇北王呢?”东面的广南王以及禄安王的确是危险的存在,但他们之势不大,有野心,但拿不出实力,反而是领军在上的镇北王可以说是最危险的存在。他手握重兵,若是三王联合对抗汴京,汴京就只能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谷主知他何意,但就是这三王,不容小觑的是镇北王,最能放心的也是镇北王。
“镇北王啊……此人与北地的部落对抗多年,阻隔部落入侵大梁地域,功绩累累,手中握有重兵,但汴京如今能信的,怕也只有他了。”镇北王心系大梁苍生,不然也不会到北地与敌军盘旋多年,至今吃着北地的风沙,过着十年如一日的刀口舔血的日子。
“可是……听说镇北王与陛下兄弟不睦?”能闹得世人皆知的不睦,又哪里真正就是简单的不睦,怕是真刀真枪干过的。
传言镇北王脾性暴躁,可能是为军人磨出来的心直口快的性子,最看不上汴京里这些人文邹邹口是心非的样子,听说以前,在汴京里纵马还被弹劾过。但有一说一,大家对他的功绩还是认可的,百姓提及他,也是赞其英武不凡。
与如今的陛下也是摆在台面上的不合,不像其他诸王,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样,但至少人前,手足情深体现德淋漓尽致。
对此谷主解释:
“镇北王不喜弄权谋利的人,他一心是为护大梁。”
所以,一个一心为家国的将士,比其他坐享其成的藩王更让人放心。
如此说来,镇北王的确可靠,想来这也是先皇让镇北王手握重兵的原因。
东地富庶,军寮却被限制,一应都是按照礼制划定部署,可北地临边境,镇北王带兵征战,手中的军队壮大,兵力占比是众位藩王里最大的一位。
“可,如今朝廷面对的,对外不仅是北部的六大部落,还有东面的齐国,对内更有各地藩王,以及野心勃勃的元氏。”
如今朝廷要想肃清朝政,由要开始拢权,这才开始的就是对元氏,但这仅是一个开端,而若是元氏都摆不平,那诸王更难说,其他对大梁虎视眈眈的国家更是难说。
“陛下这些年放权太快,可权利真正到东宫手上的屈指可数。”
谢长柳明白,秦煦处境艰难不比他们每一个人轻松,元氏势大,他作为一股新生的势力的确很难撼动。
他虽说是一国储君,可陛下并非重信于他,东宫能触手的东西常人也能,若非有印象堂五子以及印象堂背后的势力,秦煦也没有如今可见的那般洒脱。
如今朝廷局势不明,他们能看得见的,想必已经到了一个穷途末路的地步。
“我听说……后宫又要有皇子出生。”那日曾闻宫中又有后妃怀嗣,他心疼秦煦,每一个皇子的出生都在让东宫一点点的下陷。
“宫闱秘事你怎知道的?”谷主好奇,此等宫闱秘事,怕是没几个人知晓,可远在千里之外的谢长柳又从何得知。
“有人说与过。”的确是听人说与过,只是,那人的身份却是不好提及。
现在谢长柳根据形势推测的,是,陛下对东宫的态度。
先前秦煦曾说,陛下本不喜他,之所以是他为东宫,是因为元氏。
元艻与陛下之间关系匪浅,君臣一心,以至于如今元氏如日中天,位高权重,隐隐有威胁到皇权陛下才不得不开始出手。
可如今看来,元艻势大,也已经被君王忌惮,又哪里会因为对元艻的看重而对秦煦放心。
身为元氏外子的秦煦,陛下能放下成见?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先后早逝,东宫无助,陛下放权却未让东宫大势起来,而是在牵制元氏的同时让东宫制衡朝廷,这等行径,哪里像是对储君的任用,反倒是……利用?
谢长柳神色突然凝重起来,他怀疑……
“陛下……不喜东宫?”
谷主亦点头赞同。
“的确,这是事实。”据邱频所言,如今东宫的确是陷入了僵局,陛下并未真正放心东宫,这也是让邱频来此的目的。
可谢长柳担忧的却不是陛下不喜东宫,而是会因为元氏对秦煦有所顾忌。
“我担忧的是,陛下不是不喜东宫,是不喜秦煦。”
曾经秦煦所言宫中旧事,让他惴惴不安,如今一联合想起,怕是的确如他们现在计量这样,那东宫便危了。
“可太子自幼便被立为东宫,二十多年未有过错,纵然不喜却也为了国本不会轻易废黜。”
他是如此衡量的,可到底是他小看了君王之术,皇权之下,又岂有权衡利弊的迫于无奈?
然而谷主接下来的话给了他当头一棒。
“可……若是东宫出手解决了各地的威胁,恢复朝廷清明,继而,各地藩王便是下一个不得不开刀的对象,可对藩王动手,成败都会将东宫置于死地,迫人诟病。”
所以,实则东宫就是被陛下用在了刀刃上?是在利用东宫去对付元氏同各路藩王?
不对,若是这样,那秦煦又是哪门子的储君!
不对!若是这样,陛下就已经是动了换储君的念头!
谢长柳被自己突然的想法吓得冷汗涔涔,他无法按耐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如果真是这样,秦煦回京,走进的便是又一个阴谋里。他无论是对元艻动手还是以后会对藩王动手,他都已经走入了绝路!
“所以,藩王不能动,至少,太子未登基前,藩王一个都不能动。”
谢长柳握紧拳头,他已经无法想象到被陛下利用到没有一丝价值后的秦煦最后会落得怎样下场。
他不能让秦煦走到那一步去!
谢长柳恨不得此刻插了翅膀飞入汴京,告诉秦煦这个真相,可是,他没有翅膀,也看不见路。
而在这一转念间,他就憋红了脖颈,煞白了整张脸。
他垂下头去,试图用呼吸去平缓自己的心情。
而谷主还沉溺在与谢长柳之间的策谈之中,对这个失明少年,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