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凡稍稍调整坐姿,好让僵硬已久的身体放松下来。她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只让往事安静地躺在那里,归于沉寂。全部的伤疤揭开后,血流如注,她只能任由自己的心撕裂,甚至忘记了白馨雨就坐在身后。
馨雨偷瞄了她一眼,犹豫了好久才轻声问道:“姐姐,那你后来还好吗?”
依凡不敢看她,生怕自己憋着的眼泪奔涌出来,“我很好!”
设定好的完美答案一经脱口,她的心却更乱了,真的好吗?真的……好吗?
高中那件事发生之后的第三天,煤堆旁便安上了监控器,之后,校园暴力事件也随之减少,但这又是用怎样血淋淋的现实换来的呢?
赵心洁每每见到依凡,虽还是满脸不屑,却再未主动挑衅,两人都只当对方是空气,压抑着内心的仇视和愤恨直至毕业。
徐姗姗离开学校后,依凡去她家探望过几次,每次都只能站在她房门外独自讲话,从未得到过姗姗的回应。姗姗妈说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大家,一个月后,竟连家都搬走了。那之后她就失去了姗姗的消息。
她旁边的座位很快就被另一名从普通班调来了新同学占据。她时常兴冲冲地想和徐姗姗分享什么,一转身看到的却是另一张脸。
一次,袁正楠找她借一本参考书,还回来的时候说在里面发现了一张字条,依凡展开看了一眼,泪水就那样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纸上是徐姗姗的字,写着‘枪打出头鸟 默念100遍’。她不知道姗姗是什么时候放进自己参考书里的,而这儿也成了她与姗姗最后的联系。
郑浩天在阻止了她的冲动行为后便再没现身过,她想他一定因为自己不能信守承诺而不敢来见她,既觉失望又觉痛心。
高三之前,所有轻松、快乐、美好、光明全都不见了,她只有依靠着一本本书陪她度过那最难熬的一年。
这样当然不算很好,但面对馨雨,她别无选择,只能这样作答。她不想让自己痛苦的过往在馨雨心中留下负面的痕迹,毕竟,她想给馨雨的是渡过难关的勇气而不是一段感同身受的曾经。
她轻轻拍了拍馨雨的腿,声音有些沙哑,“好了,今天就聊到这儿吧,已经很晚了,家人要担心了。”她说着用手支撑白馨雨站直了身子,待自己要站起时,腿却一阵发麻,稍晃了两下,正要握住白馨雨伸过来的手,就被一只大手抢先一步扶稳。她茫然望去,看到的竟是郑浩天在月色下倍显温柔的脸。
依凡惊讶间看向白馨雨,见她也满脸诧异之色,才意识到是她们聊得太过投入,都未察觉到郑浩天的到来。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依凡审视的目光紧锁在他的脸上,显然很在意答案。
“你们没有听到落锁的声音吗?我见你一直没有给我打电话,保安却已经在锁门了,只好从后墙翻进来,看你们还在聊,我就没有打扰。”郑浩天据实回答道。
依凡不禁回想落锁是在什么时候,自己有没有开始讲那段故事。馨雨却笑得站都站不直,断断续续地说着:“啊,姐姐……不是妖怪,也不是风……是锁的声音,哈哈哈哈,咱们刚才还吓了一跳呢。” 依凡被她感染,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两人表情放松下来,郑浩天这才问道:“你们能翻墙吗?”说的同时,他心里已在琢磨备选方案,却未料到两人异口同声道:“当然!”
他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以诙谐的口吻说着:“好好好,都是好孩子。”
依凡搂着白馨雨窝在后座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夜景。悠黄的街灯连成一片,汽车的红黄白灯从左眼晃过又在右眼闪现,加之桥上各色的霓虹灯,五光十色分外耀眼,竟让她有种恍如梦中的奇妙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