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起来上一次这么挺直腰杆，坦坦正正的面对这个恶魔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想说什么就说，马上就要开庭了，你别想逃脱你的惩罚。”他语气不容拒绝，藏在袖口里的手指却紧紧的搅在一起，暗示着他内心的忐忑。

“记得爸爸以前跟你，还有你妈，三个人在一起过日子的时候是多幸福啊，转眼就二十多年了，你长大了——”

“你说这些，你觉得我还会信吗？！我二十三岁，马上就二十四了，我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了！”

沈辉闻言，目光带着闪烁和哀痛，停了一会才懊恼的说道:“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们很多，伤害了你们很久——”

“那你就应该要坐牢！！”沈归俞不敢想象凭什么沈辉的嘴里还敢吐出自己母亲，情绪有些激动的吼道。

他说完，就连两瓣唇都在激烈的颤抖。

“……”沈辉苦笑:“我不奢求你们的原谅——”

“那你就去坐牢啊！！！坐牢！”带着曾经的绝望和不曾改变的恨意，接近咆哮的声音震动了整条走道。

沈辉那副虚伪的面孔差点就要暴露出本性了，袁平伟站在旁边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他马上又恢复了那个模样:“儿子，或许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去赌钱。”

“爸爸以前读过书，知道赌局就是个无底洞，但是在你两岁多的时候，突然发了一场高烧，连着两天，我跟你妈轮流守着你，钱花的差不多见底了，但是你的体温一直下不去。”

“屋子里除了你，还有你妈，你奶奶，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还能干什么呢？我只好那一天下班后，跑出去找活计赚点临时工钱补补家用。”

“我干了三个小时，拿到的钱就是你的一顿药钱，我只好去了赌场，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的赢钱，我赢了几百块，几百块在那时候可不是小数目啊……”

“也不知道是我的赌运好才旺了你，那一天我拿着钱兴高采烈回到家后，你妈就说你已经退烧了，所以我就拿着钱给家里人加了菜。”

“但是后面的，我就渐渐的成为了你眼中的只懂得打老婆，打儿子的人，我真是对不起你们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我的情绪！我每天都输钱！我把工资输完，还把你妈的工资输完！”

沈辉掉着老泪，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所以我是忍不住的，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才伤害你们的——我对不起你们啊！！”

沈归俞只觉得这个世界什么都是荒诞，他度日如年的童年在他的口中轻描淡写的几句“控制不住”“对不起”给扫去了一切疼痛，他们受害人的苦难却由他这个罪魁祸首去一点点美化省略。

可他还是从心底里感受到了自己的可悲，因为就算在这种时候，他仍然选择留下来听这个混蛋说废话。

他飞速的擦走自己的泪花，扯了扯嘴角就转身离开，留下了一句简单又平淡的话:“那你就去坐牢吧。”

黎玥在不远处撑着窗台看着这一幕，笑着向他拍起了手。

沈归俞不再迟疑，朝着她大步的奔走，搂住她的身体的一刻，他才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他流着眼泪，坚定道:“黎玥，我们去开庭吧。”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