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轩笑道:“外面的人都叫你们东林党。”
韩爌道:“大明朝没有朋党,即便有,亦不过是清流和奸党之争。”
顾子轩哑然失笑,挺会贴金的啊,大名鼎鼎的东林党却不承认私结朋党。
孙承宗接过了韩爌的话头道:“不错,我等清流得利最巨,那么此事如果由我等冲锋陷阵挑开福王之事,陛下会作何感想?”
韩爌红了老脸,却不得不苦笑着道:“陛下难免会认为我等迫不及待”
“所以了,四党比咱们清流更适合弹劾进谏此事,而在四党看来清流比他们受到福王入京的冲击更甚,此事应当清流冲锋在前,他们坐享其成才是正理。
顾家小子,以四党冲锋牺牲,换取清流放弃台山公出山,这便是你打的如意算盘吗,果然少年可畏啊。”
孙承宗表情木然全无平日里的神采,看不出这话是褒是贬。
顾子轩道:“小侄不过是早一些得到消息,班门弄斧了。”
韩爌嗤笑道:“你的盘算恐怕要落空了,这两年咱们已经失去得够多,快要一无所有了。
陛下固然不愿看到清流一家独大,同样的道理,四党也无力将清流赶尽杀绝。
福王之事不论郑家兄妹要干嘛,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陛下也不能将咱们一网打尽吧。
既然如此,这份逃不掉的牺牲咱们清流何惧之有,以我等离开庙堂的代价换得台山公重回朝堂,这一仗值当!”
老油条啊,韩爌看起来忠厚没想到如此难缠。
顾子轩啪啪鼓掌,感慨道:“为有牺牲多壮志,韩公高志之趣小侄佩服。
韩公啊,小侄书读得少你不要骗我,你觉得陛下会容忍一个连上六十余道奏疏请辞的大佬重回朝堂吗,您这是说陛下不要脸面,还是朝廷全无体面呢?”
韩爌
孙承宗
两位大佬一时哑口无言,韩爌面子挂不住果断转移话题道:“咱们可以不争,但辽东那边我们能得到啥?”
顾子轩道:“韩公是说杨镐?
这不是没影儿的事吗,陛下现在还未做出任何反应呢。”
韩爌冷笑道:“不要谦虚,老夫相信凭你世子爷的手段,那杨镐定然是秋后的蚂蚱长不了。”
顾子轩不以为忤拱手道:“承蒙韩公夸奖小侄愧不敢当,既然大家都把话挑明了,小侄也就给您一个痛快的答案。
我们认为下一步最适合出任辽东经略的人选,舍兵部侍郎熊廷弼不作第二人想!”
韩爌倒吸一口凉气,您这不让我们争首辅也就罢了,完了辽东统帅依旧推四党的人上去,合着勋贵像四党的盟友更甚过东林呢。
孙承宗也看不下去了,尽管他跟熊廷弼私交不错,不过大局观还得放在第一位啊。
“顾家小子啊,你这是大清早逗你两位老伯耍猴儿呢,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即便你前面说得都是道理,可咱们如何也得喝口汤吧。
清流虽离散羸弱,不过关键时刻还是能够为国争命的!”
老头儿这是动了真怒啊,顾子轩淡淡道:“世伯说得哪里话来,首先四党冲锋便能保全东林的骨血,现在能够留在朝堂的清流,莫不是大浪淘沙余下的真金,去了一个也是莫大的损失,世伯当真便舍得?
说句犯忌讳的话,清流现在只需安静地等待,一旦熬过这段狂风暴雨便是彩虹满天。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几年的光景,想必台山公不会介怀寄意山水之间吧。”
这话扎心了,韩爌、孙承宗对自家占的便宜视而不见,却拿叶向高这位注定在万历有生之年不可能重新上台的大佬说事,人呐,果然都是利己的动物。
“如果这些你们都不满意,小侄这里还有两位叔伯非常乐意听到的好消息,勋贵不会做出任何改变朝局的举动!”
顾子轩终于抛出了大杀器,但在心里默默加上一条“两年之内”。
孙承宗和韩爌悚然动容,他们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答案,在他们看来不论是四党还是东林,大家即便打出来脑浆子,可关上门来终究是一家人。
最可怕的便是内廷或者勋贵,不得不防啊,如果在他们打做一团的时候趁势而上,比如下一步杨镐倒台以后便是勋贵的大好机会。
即使一时不能打破以文御武的惯例,辽东经略不论是东林还是四党的人上,仍然能够确保掌握军队指挥大权。
不过勋贵若是借着这股东风大肆安插人手,进而掌控辽东大军的统兵权,那就依然是一个巨大的失败,便是土木堡之变后一百多年来文官治军的大踏步倒退。
这,是文官决不能接受的,无论四党还是东林!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孙承宗复又表情轻松地闭上了眼,韩爌长长呼气,淡淡道:“你们勋贵总算拿出了一些诚意,若是如此,这事儿清流这边可以应承。
不过你们里外忙活,又能得到什么呢,你们那边的老东西可都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吸血鬼。”
顾子轩皮笑肉不笑道:“我们这是为了大明的万世江山,为了全天下的妇女都能得到纯洁的爱,为了大明的儿童都能露出灿烂的笑容
不要这么看着我,得,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朝堂的好处你们文官全拿了,不过东印度公司一事,你们可就得全力配合我们,否则咱们勋贵虽然羸弱,可亡命一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决心还是有的!”
顾子轩一改方才的和气生财,浑身杀气腾腾如同猛虎下山样盯着韩爌。
挥刀指苍穹的少年啊,清流可是有些年头没有这等少年俊杰了,韩爌黯然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