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高捧着印章的手一阵哆嗦,往前走得几步,似乎想起什么,压低嗓门对佐伊厉声说道:“告知你娘,就说有紧急公务,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见。”
佐高说完,赶紧拉了跪在地上的儿子一把,父子二人急忙朝偏房走去。
佐伊则站在门洞边,看着父兄那又急又谨慎的背影,也不知是惊喜还是紧张,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禁想到,自己究竟带了个什么人回来呀?
偏房中,燕云以铁枪为杖,端坐椅内。
他本想着自己返回王城后,最坏的结果,就是自己以一个死去的人而存在,侍奉母亲,再带大两个侄儿,传授他们武艺,把武威将军的名号给大侄儿,这辈子便也算圆满了。
可在残酷的打击面前,他所有的希望都被掐断了,茫茫然不知如何自处。
他想捋一捋思绪,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下官佐高拜见将军,下官有眼无珠,将军海涵。”佐高跪在地上大拜之后,一抬头,见燕云望着房门外,眼神空洞,知晓现在并非讲究礼节之时,便又站起,捧着武威大印,恭恭敬敬放在燕云手肘边的茶几上。
佐高的这番举动,让燕云注意到了,冷笑道:“这印都丢了,你又拿回来作甚?”
“将军,这可是一品大印,怎……怎可随意丢弃?”
“你若喜欢,便送与你吧。”
“这……下官就是一县丞,此印下官留着亦是无用啊……”
“你也知道无用?”
这一方印,本来是在燕昌手中的,那晚,燕昌将它交给了长子燕龙。燕云甚至都不知晓自己什么时候得到的这方印,还是在小终南时,利贞给他清洗衣裳,从贴身衣袋里找到的。
“将军,还请振作!”佐高痛心道。
那佐子昂毕竟是年轻人,思维活跃,且血性未泯,这一点从他刚进门时惋惜光禄大夫全家、又指摘朝廷昏聩的言辞中便可听出来。他见父亲一来二去说不到重点,便上前谏言道:“将军,此印有大用!”
“你说。”燕云瞄了他一眼,不怒自威。
“下官若有言语得罪处,还请将军勿怪。”
“不怪!”
“此印在军中有无上威信,此其一;整个河西被羌人所占,大王虽迁怒武威将军府……行……行天怒人怨之事,但因传言大帅父子三人皆陷于龙头关,所以并未褫夺武威将军封号,此其二;将军若执此印至军中……”
“逆子!休得胡言!”佐高断然喝止。
按照佐子昂的谏言,这是一步步让燕云乘势造反的节奏,佐高被儿子几句话说得心惊肉跳,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他一个小小的县丞,可担不起这泼天的大祸。
“将军,犬子一派胡言,将军切莫往心里去!”佐高急道,“武威将军世袭王恩,历代忠良,大帅生前更是战功彪炳、当世无二,却忍着莫大悲苦,殉身报国,所谓何者?无非是身可死,不败名节……”
“父亲此言差矣!”佐子昂情绪激动,慨然道,“彼时虎口、黄水二关守将皆为太师庞羽亲信,大帅孤掌难鸣,名节事小,殉身报国乃保王城武威将军府全家老小周全,此为不得已而为之……”
“逆子!怎可信口雌黄,败坏大帅名节?”佐高顿足大怒道,他见阻止不了儿子这张嘴,情急之下打了佐子昂一巴掌,然后貌似惶恐的在燕云身前作揖道,“将军,犬子文墨不通,擅自揣测大帅用心,实属不该,将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