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天冷的缘故,少有人在帐外走动。
羌人营帐与阵地外围用粗大的原木构筑了隔离栅栏,栅栏上每隔二十步便插着一支火把,风太大,火把明明灭灭,发出的光亮难以及远。
每间隔五十丈左右,搭建着一座三丈来高的木制了望塔和栅栏相连,但值班守兵并不满员,仅一名弓箭手和一名号手。
栅栏和营帐之间则保留了十丈左右的间距,便于军马通行。
这一套安营扎寨的本事是羌人从大虞学来的,当初教授他们这套方法的人大概不会想到,数十年后,成了养虎为患。
燕云若想奇袭敌营,就得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开阔地,放倒栅栏后进入营区。
燕云选择一处洼地,探出头来,将敌营动态看了个仔细,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百夫长。
百夫长顿时会意,将手指含在嘴里,发出一声夜枭之鸣。
看似无人的前方,传来同样的夜枭鸣叫,在火把照不到的地方,三个人影靠了过来,行动异常迅捷。
这三人是早就派出城外的探子,负责打探敌情并确立预定目标。
三人一进入燕云所处的洼地,早有军士取出一面宽大的皮布,将燕云和两名百夫长及为首的探子共四人全部罩住了,皮布四周还有人抓住几个角,力求密不透风。
皮布内,火折子“噗”地亮起,四个大脑袋挤在一起,彼此呼吸可闻。
燕云压低声腔说道:“长话短说!”
探子本来是要行下属之礼的,闻言立即放下作揖的双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羊皮卷快速摊开。
羊皮卷上画着羌人的布防图,栅栏、了望塔、火把等一应俱全,营帐也有描绘,但仅限于靠近栅栏一侧的部分,整个中心位置一片空白。
探子道:“将军,羌人的布防大致没有变化。”
燕云点头,表示自己清楚。
在龙头关兵临城下的第七天,敌营的布防就大致被摸清楚了,燕云也早动过劫营的念头,奈何天公不作美,第一个月里几乎就没下过雨,也无沙尘暴来临,不占天时,没有劫营的条件,只能一等再等。
龙头关守军更没想到的是,羌人这次起兵,会持续整整三个月,而且这三个月里,老天依然没怎么下雨。
按照往年对比,羌人这次展现的决心之大,非同寻常,在燕昌二十多年戎马生涯中,也是第一次遇到。
羌人是游牧民族,善骑射,打仗就赶着牛羊充当军粮,如果攻城不利,或者牛羊吃完了,通常也就散了;又或者,被龙头关守军痛击了几次,羌人跑得更快。
这次不同,羌人拔城不利,损失虽异常惨重,但获得了源源不断的军粮和人员补充,和龙头关守军拼起了消耗,直到将龙头关守军磨得疲惫不堪,损兵折将,直至山穷水尽的地步。
燕云甚至觉得,是否大虞王和羌人达成了某种协议,目的就是将他们父子四人尽数埋葬在此,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探子又道:“可能是天气突然变冷,平常时候一般了望塔上都是三人,今晚换成了两人,只有两个塔例外,还是满员三人。”
燕云精神一振,问道:“你的意思是,那是最靠近中军的位置?”
探子面有难色,道:“属下不敢肯定,也可能是统兵将领下达的命令不同。”
一侧的百夫长想了想,道:“这会不会是东狼王故意布的局?引我们上钩的?”
燕云摇头,如果统帅羌人的东狼王有这样的谋略,龙头关兵少将寡,哪可能支撑三个月之久。
探子插话道:“三将军,属下虽不敢肯定,但认为此处靠近中军的可能性最大,羌人可不像我们大帅爱兵如子,这东狼王顾着自己性命就行了,对于属下死活是不怎么在乎的,所以值守军士出现变化也是情理之中。”
“有道理!这东狼王极其怕死,围城三个月,他就没在龙头关城下露过面,哪怕天冷,守卫他的亲军又怎敢擅自改变值守人数?”燕云冷峻的脸上渐渐升起笑容,很快,笑容一敛,吹熄了手中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