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呢!”田佩芝俏生生地站着问。
梁玉城只是摇头,并不回答。
林自在从自己的牛仔书包里拿出一根胡萝卜,对王安仁说:“哎,王安仁,你吃胡萝卜吗?”
“吃!”王安仁一把接过胡萝卜,咔嗤就咬了一口,“嗯!好吃!”
“吃多胡萝卜人会变黄的。”田佩芝说。
“没事儿,老爷们黄点黑点没事儿!”王安仁几口就吃了一半的胡萝卜,“哎对了,我刚才说哪儿了?”
邱鹿鸣接口,“说老爷们黄点黑点儿没事儿!”
“对!”梁玉城说。
“对了,就说你发烧呢!”王安仁哦了一声,继续说:“这小子烧到说胡话了,最后是村子里一个老太太给他扎了两针,挤出黑血,才退烧的。这家伙体格简直太好了,烧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又跟着我们出发了。”
梁玉城被夸得不好意思,想起什么,严肃了脸,“我这都不算什么,有个男生前几天才到达春城,他是从北平逃出来的,他说咱们文学院的地下室,已经成了人间炼狱,鬼子抓了许多学生审讯,男生女生都有,每天里面都是惨叫声,他被灌了三天的辣椒水,由于他始终说自己是商店伙计,是来送货的,他碰巧又长得愣头愣脑的,没点书生气,鬼子就信了一半,审讯了七天没什么结果,也就放了他。可怜和他一起被捕的两个同学,被搜出学生证来,一个被割了头颅,一个至今生死不明。”
众人都沉默了,只余下脚踩泥泞的声音。
梁玉城忽然扬了扬手里的布包,“我们是幸运的,在这山河破碎之际,依然可以读书!”
王安仁咽下口中最后的胡萝卜说:“是的,我们是幸运的,你们完全想象不到沦陷区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还是那个男生说的,他只余一口气被扔出北大,爬到路边躺了一天,夜里被人捡回家救活了,救他的人说,鬼子动不动就到学生家中逼问,好些家长只能说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免得全家都被牵连。他逃出北平的时候,穿越封锁线时,几次差点被机枪扫射打死,他真是命大,居然活着到了春城。”
五人到达教室,发现绝大多数同学的鞋子都沾满了红泥,有男生小心地用地上石子刮着鞋帮的泥土,轻轻地在地上跺脚。
最惹人注目的是刀玉兰,她穿着一双黑色胶靴,在门口一个水泡子里涮干净靴子,洋洋得意地进了教室。
联大穷学生多,但富有的也是真富,他们多是富商子弟或者政要子女,还有几个是南洋来的男生,这些人几乎不参加社团的抗倭宣传活动,宿舍的床铺也不住,而是在附近条件好些的旅馆包了房间,或者干脆租一间屋子住。他们穿着西装皮鞋,头发打着油亮的发蜡。
今天这样的雨天,有像刀玉兰这样穿雨靴的,也有骑着自行车来上课的,还有个女同学更甚,是被一个健壮仆妇背到教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