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贵之家永远不担心憋闷,尤其是皇室,只要闲下来,便会有无数人捧着乐子递到跟前。
胤承这几日便时不时被拉去酒宴,外面一日日渐冷,萧绥又惫懒,胤承去参宴,她便在青木宫中后桃树林中练剑。
眼下已是初冬,桃树早就落得只剩光秃秃的枝桠,从枝桠的空隙中望去,有个个宫女正站在紫云阁门口,在寒风里瑟缩着朝紫云阁张望,观她服饰比一般宫女要华丽些,该是个女官。
萧绥收了剑,一直侯在一旁的绿萼立即上前,递上铜盆胰子与她净手用。
绿萼惯会察言观色,道:“娘娘有所不知,那是司帐朝云。”
司帐,司寝,司仪,司门四大女官,是本是服侍元朔帝的,后来元朔帝见胤承身边一直没人伺候,便将司帐朝云赐给了十九岁的胤承,算作通房丫鬟。
萧绥擦手的动作一顿,未作言语。
而那朝云似看见这边的动静,一路疾行匆匆而来,朝萧绥福身行礼,道:“侍妾朝云见过皇太孙妃。”
侍妾?
萧绥饶有兴趣地扬起眉。
按照宫中规矩,她本该自称女官的,她却说是侍妾。
挑衅?示威?
绿萼闻言当即脸色一沉,喝道:“大胆,区区一女官,殿下何时给了你名分,让你敢自称侍妾?”说着,就要抬手就朝着朝云的娇艳的面孔抡去。
萧绥制止道:“绿萼。”
绿萼收回手,恭敬地站回到萧绥身后。
朝云刚要说话,与萧绥目光一触,便悚然一惊,僵立着动弹不得。
她沉暗几乎看不见半点光亮的瞳孔中,目光淡漠,几乎如同看着死物,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朝云自入宫以来,看过太多权贵,有人自诩高贵,有人眼高于顶,有人骄矜轻狂,只有她,漠然一片,依稀在估量着价值几何。
萧绥用剑鞘挑起她的下巴,娇嫩的肌肤贴上冷硬的剑鞘,她被冻得一个瑟缩,皮肤却黏在剑鞘上一般,不敢移动分毫。
听闻真正的神兵利器,即使藏于鞘中,仍能让人感觉到寒意刺骨。
那是皇太孙的却邪,她在被送入青木宫第一日,唯一一次进到紫云阁时,见过那把剑,她当时觉得那把乌漆嘛黑的剑丑陋极了,与皇室高贵精致格格不入。
直到无意间撞见皇太孙在这桃花林中练剑,长剑如一泓秋水,满眼是雪亮的剑光和那男子高贵俊朗的面容,雍容华贵,龙姿凤章。
随着萧绥抬手的动作,朝云看见了萧绥衣袖下的白色劲装。
她这才意识到,这位皇太孙妃恐怕与宫中行走的贵女们大不相同。
女子眉眼娇艳,在这初冬被冻得面色发白也不掩其色。
“好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伤了可惜。”萧绥撤回手中的剑鞘,淡淡品评一句,朝云只觉得身上的压迫感一轻,在这料峭初冬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萧绥边走边道:“你在紫云阁前面站着做什么?”
朝云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她的意思。萧绥步子迈得大,她只得小跑着跟着,边跑边气喘吁吁答道:“婢子来给殿下送汤。”
“送汤?”
听她萧绥扬起的尾音,朝云忙道:“是。”说到此她还停下来挺了挺胸脯,面带傲然之色:“婢子自从被陛下送给殿下,五年来日日给殿下煲汤,风雨无阻。”
萧绥点点头,并无她想象的嫉恨,也不见怒色,只是淡淡道:“你放下便回去吧。殿下眼下去了韩府,不在紫云阁。”
“不必劳烦皇太孙妃,还是……”见她无动于衷,朝云鼓足勇气本想自顾自说下去,但见萧绥扫来的淡淡眼风,下意识又噤声不语。
萧绥见她神色,扬眉,目光再落到她身上,似笑非笑:“你怕我?”
她目光一落,那让人憋闷的压迫感便又来了。
朝云不敢再与她对视,垂着头咬唇不知作何回答。
萧绥轻笑一声,等到朝云再抬眼,那道高挑的身影已然隐没在紫云阁的花廊中。
她死死咬住唇。
那人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绿萼见萧绥神色平淡地喝茶,以为她心里委屈不愿说,她忙宽慰道:“娘娘,您才是皇太孙妃,不必和那些连名分都没有的婢子计较。”
萧绥笑笑,摇了摇头,安然自在地品茶,她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殿下每月去她房中几次?”
绿萼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不知作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