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萧绥就黑着脸咬着牙去书房背英语单词了。
萧绥虽然聪慧,也毕竟是人,做不到从来没学过的东西信手拈来,至于原主的记忆不提也罢,满脑子的草,没有半点真材实料。
萧绥目前就读于学校的国际部,对学生英语要求也比普通学校要高,沈昀看她写的英语题,满篇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至于本学期的微积分,物化生,欧洲历史等科目,更是惨烈至极。
尽心竭力一丝不苟的沈老师着手给萧绥补课。
沈昀的书房是由卧室客厅和阳台单独辟出来,不规则的梯形空间极具设计感,正西方是大片落地窗,东北东南两边是两面书柜墙和储物柜搭成东北短,东南长的广角,上半是书柜,塞着满满当当的各类读物,下半是吧台,可供人读书喝酒品茶。
书房中间有长方形玻璃书桌斜放,靠墙一边是双人极简风皮质沙发,另一边是一把原木座椅,坐在上面,看书看累了一抬眼,便可透过明净的落地窗看见夜幕如海,满天星空。
室内灯光柔和,沈昀扯了把椅子坐在萧绥身边,给她辅导英语。
出乎意料地,萧绥并不是他想象的顽劣不堪,语法句型一点即透,看东西几乎过目不忘,只是词汇量实在差得离谱,外语这种东西,最看中积累,没有积累再聪明的脑袋瓜也是枉然。
他声音本来就好听,读英语时一口流利标准的英音,沉静又清淡的模样,微沉的嗓音,酥得人心尖都在发颤。
萧绥不由得托腮向沈昀看去,灯光下,他目光清润如泉,清幽冷淡,鼻梁直挺,樱色薄唇,不知怎么,盯着盯着便从那容颜中看出三分熟悉来,不待她抓住,他已转头看她,眉心微蹙:“看我做什么?看题。”
连蹙眉也是清清淡淡不带一丝火气。
萧绥忽然想起,今天在办公室第一次见他时,空调已经坏了,办公室本该是暑气熏蒸憋闷无比的。
可他坐在那里,沉静清淡,像加了碎冰的薄荷柠檬冰茶。
薄荷放多了,凉得人心底熨帖的那一杯。
沈昀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便立在书柜旁看书,萧绥伏在书桌上做题,不声不响倒也气氛和谐。
“你在看什么?”有声音自耳边传来,不知何时,萧绥蹭到了他身边。
沈昀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与她拉开距离,道:“我上学时侯的笔记。”
萧绥一点也不客气,把笔记本直接从他手中抽出来:“这是……纵横图?”
这是五阶完美拉丁幻方以及他构思如何用拉丁方编幻方的部分。
已经是大学和研究生要学的内容了。
不待他回答,萧绥便把他的笔记本夺了去:“这倒有意思,借我看看。”
纵横图出自洛书,和奇门八卦有些关系,萧绥花心思钻研过,这个看起来比纵横图更难些,她一时起了兴趣,便不再理沈昀,回桌子上演算去了。
没想到这末法时代,也有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不知不觉,夜深了。
沈昀看她还聚精会神地盯着题,按住她的笔,说提醒还不如说命令:“十二点了,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萧绥放下笔,直接道:“我明天不去。”
沈昀看她,无声地询问。
萧绥指了指贴着补丁的额头上,不娇弱不委屈,平静地陈述事实:“疼。”
不过是跟他出来一趟,她脑袋上起了个包,半张脸肿了,腿上也有两块磕在地上落的青紫,落了满身的伤。
沈昀的目光凝在她脸上,好一阵子,才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栖落在有些消瘦的面孔上,看上去竟有几分拿她没办法的无可奈何,不过仍坚持道:“去睡觉吧。”
萧绥点点头,再一遍强调:“你记住了,我喜欢你。”
女孩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沈昀忽然想起她和萧夺那带着血腥味的对话,鬼使神差地,他道:“回答我一个问题。”
萧绥以手支颐,“你讲。”
沈昀清润的眼中被阴霾覆盖:“猎人想杀狼,可前有铜墙铁壁保护,后有国家法律禁止,怎么办?”
萧绥不假思索道:“猎人当然不能杀狼,但如果普通人受到从保护区里跑出来的野狼袭击,失手错杀……”
沈昀颔首:“可行。”
萧绥目光灼灼。
沈昀忽然觉得头疼,他抚了抚额角,隐约有些悔意。
萧绥看他那似乎懊恼的神色,有些自得,也就放过他,不再步步紧逼,回房睡觉去了。
沈昀着手整理萧绥拍手走后留下的满桌子乱糟糟的草纸和她从他书柜里翻出来的书籍。
他目光掠过她刚刚写的数字推算和图画,整理的动作一顿。
她在演算纸上不止写了刚才看到的那一页,还有他笔记本上后面的一些内容。
思路清晰严谨,落笔流畅,根本看不出这是个正在学高中数学的学生。
尤其在几何方面,她的空间感好得令人惊叹。
他从PU本硕连读六年数学专业,有着比常人更高的学科敏感度——
他无比清晰地知道,那是,属于少数人的,稀有的天赋和才华。
像极了年少时的他。
不,如果她自己能坚持下去,再有好的老师引导和萧家在身后护航,她会比她走得更远,走平坦的路,将他曾经憾然放弃的,由她替他拾起来,一步步走完。
这些纷繁的念头在沈昀脑海中转瞬而过,他忍不住低声笑了笑,神色转为冷淡。
以后导师的电话还是少接的好,这一个电话过来,就被他那时时刻刻想着把有天赋的孩子都收入囊中仔细教导的毛病传染了,居然也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