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薄雾,如轻纱,如烟岚,挂在树上,绕在屋脊上,薄雾随风漫洒在上海滩的大路小巷,一会儿如奔涌的海潮,一会儿如白鸥在翻飞。薄雾阵阵,浮去飘来,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的了。顷刻间,这乳白色的轻霭,化成小小的水滴。洒在灰色的水泥路面上,洒在树木花丛中,洒在回家途中行人的脸颊上,轻轻的,润润的,有点潮湿,行人们吸进这带有春的气息,觉得有点微醺。
今夜,一钩弯月悬挂在轻云覆盖的天空中,被云朵簇拥着,明亮的银辉给周围的云镶上了彩色的光晕。云移月走,月亮周围的光晕也随着云朵的不同形状变化着奇妙的色彩如梦如幻。
“陈老板,陈太太,里面请!”沈明看到陈家的小汽车开到了门口,走上前,见车里的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摇下车窗后,他微笑着殷勤的对车里的人说。
“有劳了。”车里的中年男子微微朝前欠了一下身,谦和的对沈明说道。
他摇上车窗后,司机开车沿着张公馆花园里的小路开到了屋子的门前,停了下来,司机殷勤的为自家主人开了车门,等待着他们下车。
“恭儒兄,嫂夫人,你们可算是来了,我这儿可是有个人眼巴巴的等着你们来,和我们女家商议他和文颖的婚事!”张松耀等人在客厅里听到了小汽车开进公馆的声音,知晓是陈家夫妇来了,他们四个人便一同起身走到门口相迎,张松耀看了一眼陈楠华,微笑的打趣着,“恭儒兄,嫂夫人,快,里面请!”
“父亲,母亲。”陈楠华走到陈太太的身旁搀扶着自己的母亲,害羞的叫唤着。
“张先生,张太太,文颖那么好的女孩子,大方得体,又知道心疼人,别说是楠华了,连我也打心眼里喜欢她,张太太不怕您笑话,我正眼巴巴的等着喝她这杯儿媳妇茶呢!”陈太太走到文颖跟前,牵过她的手,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夸赞的说。
“请坐!”走到了沙发边上,张松耀做了一个相请的姿势说。陈恭儒和陈楠华在张松耀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陈太太和文颖母女俩坐在了三人沙发上,沈明带着两个丫鬟端了几杯茶水过来,换走了茶几上早已变凉茶水后,便离开了。
陈太太牵着文颖的手,不时的打量着自己未过门的儿媳妇,真的是越看心里越是欢喜,她给丈夫使了一个眼色,陈恭儒会意的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开口问:“老张,这楠华和文颖的婚事,你们女方有什么要求直管说,我们一定照办。”
“老陈,我们家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一切就按照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办吧。”
“亲家公,三书六礼这个是自然,就算你们不要求,我和老陈也会操办好,我也不想委屈了文颖这么好的儿媳妇,明天我就让人带着找媒婆过来提亲,再把他俩的……”陈太太牵着文颖的手,满面笑容的对张松耀夫妻说。
端起茶杯,张松耀看向张太太和文颖,稍稍犹豫,但还是打断了陈太太的话语,说:“实不相瞒,文颖母亲的身子一直不大好,文翰又被我派到外面公干去,我又忙着打理银行的事情,要是文颖这个时候出嫁的话,这家里边就少了个可心的人照看,所以,我想让两个孩子先订婚,等过个两年,再操办他们的婚事,你们看如何?”
“再等两年?这……”陈太太看了看身旁的张太太,见她气色的确有些不佳,尴尬的微微一笑,她扭头看了眼陈恭儒和儿子,脱口而出。
“老爷,晚饭都已经准备好了!”沈明的话语打破了客厅里的尴尬的气氛。
“亲家公,亲家母,孩子们的事情,我们还是一边吃一边聊!”张太太安抚的轻拍着文颖的手背,柔声的对陈氏夫妇说道。
餐桌前,张松耀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注视着陈楠华,淡淡的询问说:“楠华,刚刚我说的提议,你有什么想法吗?”
“伯父,我的婚事本该由我们父母做主,可既然您问到我的想法了,那我就大胆直言了。伯父,您是知道的,我打小就喜欢文颖,现在也是,我很爱她,只要能娶她,别说两年了,再久我都愿意等!”陈楠华站了起来,郑重其事的说。
“我们两家先把两个孩子的婚事订了,我呢再留文颖一年,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张太太提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帮忙打个圆场的说。
“这样甚好,也不枉费了我这个傻儿子对文颖的一片痴心啊!”陈太太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见张家太太做了退让,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又见儿子非卿不娶的架势,想到这儿,她便只好退让了一步,毕竟文颖现在还是人家的女儿,陈太太嬉笑着答应了。
一席间,两家人有说有笑的享用着餐桌上摆放的美味佳肴,好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张松耀看到妻子享受着此刻的天伦之乐,愉悦的心情仿佛让她减轻了对儿子的思念,脸上的笑容如花儿一般不时的绽放着。
张松耀端起了高脚杯,勉强的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时不时的摇晃着杯中的红酒,望着远处墙上挂着的全家福油画,他想到了儿子文翰,虽然他此刻已经知晓文翰平安无事的消息,可是文翰不在身边,张松耀的心始终会有一些担忧,他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酒精麻痹着他的神经,让他原本担忧的心得到了片刻的平静。
‘咚咚咚’整点的钟声突然响起,张松耀送走陈家人后,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上楼梯,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背对着文颖母女俩,用干哑的喉咙说:“时候不早了,文颖,让你母亲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