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冷淡的眼神带上了因为朝瑾的试探,而重新竖起的警惕,数日来步步亲昵的氛围在顷刻消融。
朝瑾冷脸,长鱼姣则是比他更为警惕的退回原点。
被长鱼姣这样冷漠警惕的目光审视,朝瑾竟是生出了一股荒唐。
为了个宫女她防备他?
怒极反笑,对于长鱼姣生出的几分试探失望,顷刻间化成了对自己的嘲讽。
一个为了被接纳的宫女而对他防备警惕的长鱼姣。
好,实在是好。
“保她,你便是一辈子的美人,求朕,朕便晋你为贵人。”
想起上一次他威胁她,让她做一辈子的舞涓,结果转头就被打脸的往事,朝瑾又添了一句,
“朕说到做到。”
长鱼姣毫不犹豫的起身,对着朝瑾福身行礼,
“妾谢主隆恩。”
说罢拉起绿意就想转身离开,朝瑾是真被长鱼姣气笑了。
妾?
她从没在他跟前这么有规矩过。
还真是为了个宫女甘愿做一辈子的美人。
眼看着身形纤弱,却分外执拗的长鱼姣将要走出西偏殿,朝瑾终究在最后一刻,不甘心的开口,
“回来!”
是的,不甘心。
长鱼姣高高悬起的心落下一半。
她之所以如此干脆利落的离开,赌的就是朝瑾的不甘心。
睥睨天下的君主输给一名相识不过几日的宫女。
朝瑾势必不甘心,要问个究竟。
只要他先低头,长鱼姣就赢了大半。
肃着脸,长鱼姣在门前转身,下意识挡在绿意身前。
那模样好似生怕朝瑾出尔反尔一般。
带着火山爆发前的强劲怒意,朝瑾沉色走到长鱼姣跟前,大掌好不怜惜的钳住长鱼姣下颌,
“告诉朕,理由。”
让他相信只是因为她的贴身宫女喜欢,她就敢如此大胆的保下绿意,除非他是傻子才会信。
因为怒意,朝瑾没有收敛半分气力,长鱼姣很快就感受到了下颌的疼痛,越是疼痛,长鱼姣越是清明。
清冷的眼眸与朝瑾对视,良久才开口,
“她是李公公的对食。”
绿意错愕的看向小主,李公公的对食分明是.......
朝瑾也被这个古怪的理由吓了一跳,总不能长鱼姣在乎的是那个李公公吧!
下意识的松开手,长鱼姣颤着眼睫,声音平稳,不见半点心虚害怕,只是带着几分怀念似的轻愁,
“去年入宫,是内务府李德常李公公为我指路,他跟我说,携芳阁是个好地方,庭中有颗柿子树,等柿子熟了,我就会事事如意。”
昨夜的那颗泪仍在眼前,她平静的带着极淡,好似嵌入灵魂的忧伤,与他说,她早逝的娘亲对她的祝福。
家乡远在千里,入宫本就惶惶的人儿举目无亲,又在病,不,他知道的,不是病,在明贵妃命人给她的下的毒中,挨了一日又一日。
其中受了多少冷嘲热讽他不知道,却也不难想象。
在这样的前提下,或许入宫伊始的那个白日,遇见的为她指路携芳阁,又送上事事如意祝福的李德常,是她病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朝瑾看向长鱼姣的眼神多了几分他自己都认不清的暗色。
因为维护明贵妃向她下毒的愧疚到底是在此刻喷薄而出,或许还有对她尚且天真柔软性子的怜惜。
复杂的情绪都在最后化成了一声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