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回山城，蕊蕊准备去看看爷爷奶奶，顺便带着已经过了九十大寿的太太去洗澡。

太太精神还是很好，能自己吃喝，还是依旧喜欢遛弯，但是她的脊背开始变得佝偻，看蕊蕊的时候要坐着看，不然无法维持那么大的抬头角度。

“乖囡。”

太太拽住蕊蕊的手，从身上浆洗得非常干净的旧式对襟布衣里掏出几张纸钞。

“买糖吃，买糖吃。”

年纪大的人因为眼球萎缩，眼眶会凹陷，瞳孔也变了色，蕊蕊看着太太蓝灰色的瞳孔，依稀能感受到她年轻时的美丽。

奶奶在一边非常不平：“人家说隔辈亲，你这隔了好几倍辈还真是越来越亲！活该我们年轻的时候受了那些罪！也没见你疼疼我们！”

她越说自己越生气，嘴里念念叨叨的，手上也没停，她将一个装了半桶水的水桶放在厨房的墙角，又用筷子穿了一小节过年自己家做的鲜肉香肠，将筷子架在桶口上，蕊蕊听见她念叨。

“这些死老鼠！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尽糟践粮食！”

原来是在做捕鼠器。

奶奶抱怨完这些老鼠偷吃了多少香肠之后，突然使唤蕊蕊，“去，去你原来那个房间里把老鼠笼子也拿来，我就不信抓不住它！”

蕊蕊乖乖照办。

她以前的房间已经做了好多年的储藏间了，打开门之后有一股熟悉的木屑的味道，蕊蕊原来的床上放了好几只红色的原木箱，这几个箱子有太太的、奶奶的陪嫁，也有妈妈在外婆家里拿回来的外婆的陪嫁。其中唯一一个绿色的匣子上的锁最大，据说里面原来是放的外公用的步枪。

在床上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捕鼠笼，她又弯腰去床底寻找，果不其然发现了在另外一个没有上漆的木箱旁边的捕鼠笼。她有些费劲地把笼子找出来，旁边的木箱似乎因为常年接触地面腐朽了，因为蕊蕊的触碰登时发出一声里面杂物倾倒的声音，木箱一面的箱体也倒在床底，铺起一片灰尘。

一抹黄色的木头碎片突然溅出来，弹到蕊蕊身上，继而“吱吱”叫了一下。

蕊蕊吓得跳起来，手里的老鼠笼被她用力打在刚刚发声的东西上，那东西不动了。

忍着恶心去看这老鼠有没有被打死，却奇怪地发现捕鼠笼的下面只有一块像石头片一样的黄色碎块，并没有什么老鼠。她背后发凉，认为那只老鼠一定是趁自己不注意跑掉了，想到自己正和不知道是一只还是更多老鼠共处一室，她赶快拿起捕鼠笼准备开门出去。

那片黄色的石头似乎被砸碎了，裂分成了四五片的样子，蕊蕊也没有在意，但是笼子刚拿起来，那黄色石块就肉眼可见地动了。

没有地震，房子也没在摇晃，地上的其他东西都好好的，只有这块碎掉的石片在动。

蕊蕊觉得自己眼睛多少出了问题，她害怕地背贴着门，准备随时逃跑。

“吱！！”

“哇！！！！”

伴随着痛苦的尖叫，蕊蕊看见这些碎片颤颤巍巍地靠近，组成刚刚完整的样子之后，像一只乌龟似的四肢扑腾努力地翻了个面。

看着会自己反面的石头，蕊蕊开始在大脑里疯狂搜索长得像石头的黄色生物，她当然搜索不到任何东西，此时已经近乎呆滞的她就这么看着那石头碎片像个纸片人一样站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

她开始四处看，认为这东西如果不是动物，那一定就是玩具之类的可以遥控的东西！但是她随即意识到这个可能也不大，这个黄色的“石头”用“四肢”把自己从碎片状态一点点地努力摆正拼回去，大部分的碎片很不科学的被拼回去之后似乎粘连得很好，只不过那小人手里拿着的类似于“茅”一样的东西断了的尖尖因为被捕鼠笼拍得过于粉碎无法再装回去，这个看起来像是某种浮雕出来的人偶在尝试无果之后愤怒地向蕊蕊跑来。

蕊蕊害怕的跳跃起来，原本她背对着门的她没来得及开门反而被逼退回到了室内，那小人跑得飞快，就这么追的蕊蕊躲闪不及，实在没有办法地跳上了床，外面的爷爷奶奶太太都上了年纪，现在叫人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们带去危险，她干脆鼓起勇气，再次用捕鼠笼往地面砸去。

铁制的笼子略有一些弹性，蕊蕊一击并没有砸中，倒是笼子在弹跳间无意将这个石头小人直接罩了进去。

看着四周突然出现的笼子，石头小人也呆滞了一下。

蕊蕊立刻抓紧机会用一边一个废弃的铁盆连笼子和小人扣住，之后找不到敲击的东西的她干脆掏出手机，在铁盆上“哐哐”敲击数下，听见里面没动静了才掀开铁盆。

透过笼子的孔眼，果然见到那个石头小人似乎已经被敲晕了，摊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把这东西用一个敞口的玻璃罐子装上，又在瓶盖上钻出几个透气孔，蕊蕊把这小东西放在自己的包里，准备等回家之后再好好研究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直觉自己发现了新物种，在太太跟她聊天的过程中还在不停地用手机搜索。

“长得像石头的动物”

“黄色的跟老鼠差不多大的生物”

换了几次关键词都无果，推荐的都是黄色的老鼠或者黄鼠狼，蕊蕊立刻更改了猜测方向。

“迷你机器人”

“现在最厉害的机器人是什么样子的”

搜索依旧无果，蕊蕊正有些苦恼，坐在另一张小马扎上一直自言自语的太太突然说了句。

“姓李不行，姓吕也不行！”

太太年纪大了，常常会精神恍惚，可是蕊蕊却不自主地往自己身上想。

太太笑眯眯的，手还往蕊蕊身上拍。

“姓吕也行也不行，对你好！老实孩子啊！”蕊蕊还没作答，路过的奶奶又忍不住地吐槽。

“你看看，你这太太又开始说胡话了！她前几天就说你未来要嫁的是个姓张的呢！笑死人了，还说她的老朋友来看他，带了个一身白的小鬼来看她的！你说气不气人，天天讲这些吓唬人！还说你外公过来抱怨，说她没有照顾好你妈妈！讲得有理有据，绘声绘色得，我跟你爷爷听到这些话都要气死了！夜里都吓得不敢出门！”

奶奶还在抱怨，太太拽住蕊蕊的手，摩挲一番后又想给她钱。

“我不要了太太，我不缺钱。”蕊蕊耐心拒绝。太太已经干瘦的手还是没有停下来，她的牙齿还留了几颗，讲话还算是清楚。

“你不像你爸爸，不像，老李家都是坏种，你不是。”

很多老年人都会说胡话，蕊蕊只觉得这话有些耳熟，没有往心上放，但是一边的奶奶似乎一直在边干活边听，气得她拍大腿。

“你自己儿子你都不觉得好了！你真是找话说！哪有说自己的儿孙不是好人的！”蕊蕊尴尬地笑笑，因为奶奶一直都是嘴巴上要强，不动真格，所以她也没有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