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蕊不解,“怎么了妈妈?”她又问了一遍,手上还握着行李箱,有些进退两难。
“那个,你弟弟吗,这半年突然就长了个子,等他放学回来你就知道了,长得那么高了。”李母比画了一下。
“我知道阿,妈,你打电话不是都说了吗?说他练跆拳道,喝牛奶,突然就窜了个子,这是好事儿啊!”
李母舔舔嘴唇,好像有些紧张,她这两年因为家庭等原因已经完全没有了昔日青春的感觉,虽然头发都还是黑的,但是已经不爱穿靓丽的颜色了,而且眼中也没有了蕊蕊小时候看到过的光,因为疏于打扮且过分劳累,她现在已经是标准的中年女人了。蕊蕊知道她和李父的关系一度非常紧张,她曾劝李母干脆离婚,却被骂着拒绝了。从此蕊蕊没再管过他们夫妻的事情。
李母吞吞吐吐的,眼看蕊蕊要去开次卧室门,才继续开口。
“对的。是好事儿,但是他上次不是感冒老是不好吗,我们就找人给他‘看’了,找的人你也认识,是你小学同学的爸爸,姜师傅。”
蕊蕊就这么拽着行李听自己的母亲讲一些自己压根不记得的什么同学,她坐了近30个小时的车,又在外面冻了半天,现在只想好好回屋去换身干净暖和的衣服。
李母还在继续解释,“那个姜师傅,你也知道,姜家人都会‘看’这些,他说啊!你弟弟不能继续睡主卧室,主卧室是成年人才能睡得,一家之主睡的地方,小孩子啊他‘压不住’。”
蕊蕊好像反应过来了,不好的预感涌上来。
李母做了好些铺垫,干脆直说了。
“所以我们想着反正你上大学了,住学校,以后有工作了估计也是在外地,一年不回家几次,你弟弟身体又不好,个子又高,睡不了那么小的北屋子,所以……我们就叫他睡在这间屋子了。”
蕊蕊顿时觉得委屈,但是想想李母说的话虽然离谱,但是只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她努力忽略自己的不悦,“哦”了一声,干脆地掉头把行李往北边小卧室拉去。
李母见她没有意见,立马开心地去帮忙提蕊蕊的手提包。
“我来帮你搬,我来。”
她心里觉得烦,但还是拒绝了李母的帮忙,她到了北卧,便闻到有些常年不住人的尘土味道。被子倒是新的,但是厚重的棉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的,在没有暖气不朝阳的北屋里吸了潮气,摸上去冷冰冰硬邦邦的。
觉得屋里的气味实在不舒服,她先将窗户开开了,冷风吹进屋里,空气立刻清新很多,她也打了个喷嚏。
大部分属于她的生活用品被装在一个大纸箱子里放着,但是蕊蕊还是觉得少了许多,她回到自己原来的房间,发现除了阳台门顶上挂着的风铃,所有高中时期的画和书本都没有了。
“你找什么?”李母站在门口问蕊蕊。
“我的画和以前的书本呢?我想都搬到那屋去。”
李母听她找这个,又有些不自在:“教科书你用不到了,你金叔叔家的孩子,比你晚两级,他们要预学高二高三的课,就借给他们了……你那些画,楼上邻居阿姨说你画得好,她们单位要做新年装饰,就拿去帮你裱起来,挂在他们单位了。”
李母不觉得这些东西是什么紧要的,说完就回厨房做饭去了。
蕊蕊有些呆滞地站在已经都是男生物品的房间里好一会,她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自己很不开心,觉得父母是不是应该提前跟她说一下,又因为李母理所当然地陈述语气而觉得自我怀疑。
一直到晚饭弟弟和李父都回来了,蕊蕊还觉得委屈,却说不出来,她无味地吃着饭,听着父母讲一些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人和事,看着突然长大的弟弟,吃着好像很久没吃过的李母做的饭菜,这个家也好像并没有什么自己生活过的痕迹,觉得十分陌生又茫然。
“蕊蕊,你以前那个同学,现在怎么不来往了?”李父突然问。
“嗯?哪个?”
“就是吕家的小儿子呀,你们不是玩得很好吗?你爸爸说,你今天回家是跟别的男生回来的?”李母帮李父解释道。
“吕家的小儿子?不认识。今天那个是同学。”蕊蕊也好奇父母说的都是谁。
“你们俩上学时候那么好,说忘记就忘记了?他们父母还去咱们家接过你呢,你是不是和人吵架闹别扭了?”李父言语间毫不客气,说话的语气有些指责的味道。
蕊蕊觉得烦得不行了,什么吕家、姜家、金叔叔?她印象里都是不熟悉甚至压根不认识的人,她突然回来后感觉处处陌生,最熟悉的卧室也不是自己的了,熟悉的东西被送人了,家里连锁都换了,现在父母一回家就问自己为什么不和高中时期的同学在一起,她怎么知道?她已经习惯了山城饭菜的味道,只觉得碗里的饭菜也没什么味道了,就着李父提起往事便顺便问他,“爸爸,我的画和书什么时候还给我?”
说到画和书,李母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女儿很介意这回事,她在李父开口之前马上指责李父,“你看!我都说了小孩不愿意,不让你送,你非说无所谓。”
李父原本脾气就不好,直接生气地回蕊蕊。
“你都不要了,放在那里有什么用?人家拿去还有点用处,给都给了,你叫我难道还要回来?”
蕊蕊觉得不甘心极了,但是她和李母都被李父突然变得脸色吓到,大气不敢出,而一边已经长到一米八五的弟弟,一直漠然地继续吃饭,半点反应也没有。
害怕地把饭吃饭,蕊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青河镇虽然冬季非常寒冷,但是因为经济并不发达,所以并没有集中供暖。虽然家里装了燃气暖气,还有空调,但是父母辈吃惯了苦,并且私家取暖费用极高,所以暖气一直没有用过。但是室内也勉强能维持零上五到七度的温度,比起室外海风吹拂下的零下还是要舒缓很多。
蕊蕊觉得父母并不缺钱,不开取暖也就算了,开个空调倒不至于担心电费,毕竟地暖一个月要用近两千元,空调一个月只要几百元,她将客厅和自己卧室的空调都开开之后,沉默地回房间整理行李去了,等她收拾好回到客厅时,没想到客厅里还是冷冷清清的。
“空调坏了吗?怎么不修?”蕊蕊奇怪。
“你弟弟一开空调就觉得闷,晕得很。”
李母抱着电手捂在沙发上回答,她也是冷的。她冷的在家里穿了小袄和厚睡衣,抱着电手捂,在沙发里蜷缩着都不敢轻易移动。然而坐在沙发另一边的弟弟自顾自看电视玩手机,头也没抬,根本也没看到母亲和姐姐都冷的样子。
无话可说的蕊蕊只好回去换上厚衣服。
意料之内的,第二天蕊蕊就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了。
她半夜开的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连插座都被拔了下来,蕊蕊心想估计是昨晚有什么突发情况让插座掉下来了,但是左想右想都没有成立的理由,她的被子实际上很厚,两床加起来应该有20斤厚的被子,但是她一晚上都没捂热,因为电热毯被规定上床之前必须关掉。
第一次睡到北卧室,头顶上就是冬天迎风的北墙,这一晚上蕊蕊觉得整个脑袋就是在冰箱里。
忍着头痛下床把插座插上,空调开起来之后蕊蕊的头痛也没有缓解。她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娇气,又努力让自己去理解、融入父母的生活习惯,她依旧忍着,什么也没有说,没想到这场感冒一直维持到年后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