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我们还继续叫爸不?”小古忽然朝我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睛,调皮的说道:“还是,让他一直睡着?”
“哈哈哈...”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竟然笑出了声儿,并且感到无比轻松。
“你随意。”我也朝小古眨了眨眼睛。
“你们也真不怕别人笑话。”出了病房,高秀枝恶狠狠的怒视着我们。
“咋啦?”二月问。
“明知故问。”高秀枝拽了句词儿,气呼呼的往前走去,二月看看我,吐了吐舌头。
帝都的路永远是堵的,车总是蜗牛一样负重缓行,我们坐在车里,谁也没有说话。其实,我们不光和佟仁很少说话,和高秀枝也是无话可说,我们不像其他的母女那样,轻松自然亲密友爱,我们之间,怎么说呢,谈不上疏远,也说不上亲近,时常彼此嫌弃,又经常相互惦念,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感。高秀枝此刻坐在后座上,透过后视镜,我看到她正有些忧伤的望着窗外。说实话,在这个年纪里,她算是漂亮的,五官精致,身材匀称,穿着得体,又兼带点文雅的气质,乍一看,说她是教师、医生或是学者,恐怕没有人会不信。可她一旦和人聊起天来,不出三五句话,便能透出她没见过世面的浅薄和家庭妇女的无知来。
“想啥呢?”我打破沉默,问她。
“没想啥。”好半天,她说。
“你不用担心,大夫都说了没事儿,再住个六七天就可以出院了。”
“嗯,到家门口找个洗衣店,把他的秋衣秋裤洗了。”
“好。”
“其实我也可以洗,也就这两件儿…”
“不用你洗,现在外面那么方便,费那事干啥。”我说。其实我知道她已经有二十多年没给佟仁洗过衣服了,当然,我们姐仨也是,别说是衣服,就是双手套,我们也不曾碰过佟仁的。“你担心他?”我又问。
“就算是个邻居,也不愿意他有事儿啊。”又半晌,高秀枝答。
“可他还不如个邻居。”我忽然来了气,恨恨地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凡听到高秀枝向着佟仁说一句话,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别老他,他的,”高秀枝也恨恨地说:“他再不好,也是你们的爹,把你们养这么大。”
“你不也他,他的吗?”我挑衅道。“再说了,他怎么养我们了?”他,是我们和高秀枝人前背后对佟仁的称呼,很多年都不叫爸了,那个字我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那你们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你说呢?”我反问。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跟他分毫不差。”高秀枝一句不让,高秀枝就是这样,别看她和佟仁常年不说话,和我们却不甘落了下风。
“姐,好好开车吧,别说了。”二月劝道。
我呼呼的喘着粗气,说实话我憎恨佟仁,也讨厌高秀枝,我就不明白了,佟仁给她受的气加起来能绕着中国飘二十圈,她咋就还帮他说话呢?
车终于爬到了我家附近,我把车停在一家洗衣店的门口儿,高秀枝很不情愿的下了车。
夜晚,下起了雪,雪不大,却极其的隆重和珍贵,帝都的雪,不是普通的雪,它大张旗鼓的叫嚣着,惊的环卫部门,新闻团体,交警民警齐齐上阵,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帝都的雪会抢头条,会上报纸,上广播,还会上电视,喧嚷的尽人皆知,仿佛它的到来是冬天里的头等大事。然而,帝都的雪又是矜持的,总是在人们殷殷的期盼中,婀娜的柔软的轻飘飘的始出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显出它的身价来。我站在窗前,看着那雪慢吞吞的飘散着,还没落到地上就又返回了天空,我苦笑着,也只有它敢于和大地开着这种玩笑。我真盼着帝都能大大的下一场雪,铺天盖地,漫卷飞舞,就如诗中描绘的那样: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以此来浇灭大地的久旱和浮躁,还有我积压了许多年的烦恼。今夜的雪,会如我所愿吗?我拉开窗帘,钻进被窝,看着雪在夜空中轻舞,渐渐的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