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楚昳说什么都要陪在简杰床边,她想要守夜,眼睛都还肿着却一直看着爷爷,其他事都与她无关。
病入膏肓的人,已经脱了形,插着管子的样子非常不好看,楚昳实在不忍心。
简幸川过来陪她,看到的就是楚昳低着头,把简杰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
“楚昳,饿不饿。”
她摇了摇头。
简幸川拉了把凳子,就坐在她旁边。
“爷爷,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不然我要怎么原谅自己。”
“你别这么想,把爷爷接回来本就是我想出来的,而且爷爷很喜欢你,想回来陪着你的。”
楚昳抬头:“简幸川,现在这些话,安慰不到我们任何一个人,我现在只希望爷爷好起来。”说话的声音中还是带着哭腔。
床头边放着很多监测的仪器,房间里却很安静。
过了很久,简幸川问她:“你困么?”
“不困。”
“困了就换我吧。”
“就让我留会儿吧,我做不了别的,除了守在爷爷身边,我做不了别的。”
简杰昏睡了三天,在简幸川换到简自容来守夜的那天晚上,简杰醒了。
楚昳还在休息,是被简幸川叫醒的。
“楚昳,爷爷醒了。”
楚昳都不管自己的形象了,下了床直奔楼下爷爷的房间。
简杰的状态还是不好,声音非常的虚弱还伴随着很大的呼吸声。
“爷爷!”
楚昳跑过去跪在了床边。
“小楚……”
楚昳既想要爷爷同她说话,又不敢让爷爷多费力气,只是一个劲地哭。
“小楚怎么哭了,爷爷……没事。”
楚昳拉住简杰的手,吸了两下鼻子才说:“爷爷,你怎么这么久才醒,我都着急了。”
“小楚话剧还好看么?”
她突然想起来,爷爷在问那天她去看的话剧,《醉生梦死》。
“好看,但是我没看完,下次我带爷爷一起去,我再把剩下的也看完。”
简杰闭了闭眼睛,也没马上答应。
“哦对了爷爷,我的录取通知书来了。”说着,楚昳突然起身,然后跑出了房间,只听到她的脚步声咚咚跑回自己房间,又咚咚跑了下来,“爷爷你看,我的录取通知书。”
一份红色的通知书展开,简杰拼命想看清上面的字,来回好几遍。
“小楚,学俄语啊,咳咳咳咳……那以后小楚就是大翻译官了。”
楚昳拼命点头。
随后就看简杰的目光看向后方,说:“小川,过来。”
简幸川走上前去,跟楚昳一样跪在床边。
“爷爷。”
“你这小子,从小就不爱说话,可以后啊,多帮帮小楚。”
“我知道的。”
不知怎么的,简杰喉咙里吐出口血,简幸川都来不及拿纸巾直接用手擦。
“爷爷,别说了。”楚昳哭得鼻涕都快出来了。
简杰却笑了:“艾娟啊,你怎么来了?”
艾娟,是奶奶啊。
楚昳只想拉着爷爷的手。
“艾娟,这次就别再走了吧。”
这场景,谁都知道,这是一个人最后能看到的画面了,楚昳也知道。
爷爷总算等到奶奶了。
简幸川一只手狠狠搂住了楚昳,她一抖一抖的肩膀是忍不住抽泣的表现,而他发抖的手臂是不忍爷爷离开的样子。
简杰在几句话后,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
楚昳用了一整天的时间让自己去接受现实,拖着疲惫的身体听着简家打算如何操办简杰的后事。
就听楼下的简自容说:“你去拿给小楚吧。”
然后脚步声越来越紧,简幸川走上楼,在楼梯口就看到了站在房门口的楚昳,他手里拿着东西。
“你醒了。”
“嗯。”声音低沉。
简幸川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给楚昳,是一个小罐子和一个包。
“这是……?”
“是爷爷给你的。”算是爷爷的遗物
楚昳打开罐子,里面是一罐糖,和她桌边的那罐糖一样,爷爷准备了很多,还没来得及给她。
“爷爷之前,还有没有说过些什么?”
简幸川摇了摇头:“爷爷刚醒的时候就跟我爸说了两句公司的事,然后我就来叫你了。”
爷爷到最后都在挂念这些事,让楚昳酸楚不已。
楚昳抱着糖靠在墙边:“简幸川,你也知道爷爷很支持简叔叔的半导体工程吧,他跟我说了好多以前的事,说了很多关于奶奶的事,你知道那些事么。”
“不,我奶奶走得早,那时候我还没出生。”
楚昳耐着性子跟简幸川说了不少话,都是简杰告诉她的,都是简幸川不知道的事。
“所以,我想爷爷也还是高兴的,虽然他还没能看到天尧这个新项目的结果,但是他一定是高兴的,对不对。”
这点,简幸川绝不否认。
她突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了俄语专业吗?”
简幸川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向楚昳推荐过这个专业,甚至还希望楚昳能选个大语种,他不明白。
“因为爷爷说他跟奶奶相识于中苏建交,那时候学俄语是大流行,爷爷教了我句‘Ялю6люте6я’,所以我也想听听那时候人们说的我爱你,有多浪漫。”
另一个布包楚昳见过,简杰一直随身放着,是有一次去养老院探望的时候无意间看见的。
当时她不知道为何爷爷要这么珍藏一个老旧的布包,等他愿意把包里的东西展示给楚昳看的时候,她才懂。
泛黄的信件,书写着来自上个世纪的痕迹。
其余的信件存放在信封里,只有唯一一张纸对折成了一个结,纸张半透明,一封用雪梨纸写成的信。
爷爷说当时他匆忙要走,身边也没有正儿八经的信纸,就从桌上抽了一张雪梨纸,用铅笔写了三个字“勿忘我”,就送了出去。
梨纸轻薄易破损,能完好得送出去已经不错了,奶奶能一直保存好,等到爷爷回来再将这封信里的三个字返还给他。
楚昳从包里拿出这封梨纸信,想到这里眼泪就往下掉,为何总是要将她珍视的人从她身边带走。
简幸川拿了纸巾擦了一遍又一遍才将她红肿的眼睛擦干。
过了许久,楚昳才说:“我好像有点饿了,我要下去吃点东西。”
“嗯,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