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粥,江月夕仔仔细细洗好水瓢,又将旁边一口大锅添足水,点燃炉灶。
里面是猪圈里那只长毛猪的饭食。
她曾听蔡阿福说过,这只猪会在年前卖掉,然后给蔡家二小子和大姑娘各扯一块花布,做身新衣。
猪是江月夕喂大,但没她什么事。
她在蔡家,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只有养母刘氏为了区别她和蔡小美,会喊她一声妞妞。
等江月夕煮好猪食、又将地瓜面和各种野菜掺起来的菜窝窝馏过,蔡家北屋和东屋的门像算好了时间一样先后打开。
披着黑色破棉袄的蔡阿福站在门口,打着哈欠将双手举过头顶,长长伸了个懒腰。
江月夕连忙将热水装进大水壶,吃力地提着水壶往北屋送。
蔡阿福看见江月夕,狠狠啐了一口,“真他娘晦气!”
等江月夕一趟一趟将饭食全运到北屋,刘氏才给七岁的小儿子蔡二狗穿好衣服。
二狗就从炕上跳下地,脸也不洗就往饭桌前跑。
刚坐定,蔡小美也打扮得美美的,学着唱戏的女人扭腰摆臀的飘了进来。
二狗望了一眼举止怪异的小美,突然问蔡阿福,“爹,东村大虎他爹说了,要送大虎去马秀才那里念书,我也要去!”
蔡阿福咧开大嘴,露出满口的黄牙,“好小子,有出息!成,等过了年,爹也送你去。”
刘氏拿着大粗瓷碗,往碗里掰了几块窝窝头,小心翼翼道,“他爹,咱家哪还有钱准备教书先生的束修?”
蔡阿福正端着海碗“唏哩呼噜”喝得正香,闻言“啪”的一声撂下碗就破口大骂,“都是你个熊娘们,弄回这么个能吃不能干的小东西。当年……”
他猛地住口,冷冷哼了一声,“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有办法。”
二狗喝了口粥,又拿起窝头咬了一大口,含含混混地道,“爹,咱家要没钱,把那个丫头片子卖了不就成了?不然留家里还得吃粮食,多浪费。”
小美学着唱戏的翘着兰花指,捏着汤匙一小口一小口喝粥,还不忘加上一句,“就是,烦死了天天嚎,跟嚎丧似的,吵得人睡觉都睡不好。”
语气尖酸又刻薄。
刘氏眼里立刻汪了泪,可怜兮兮地望向蔡阿福,“他爹……”
“吃饭!”蔡阿福恶狠狠打断了刘氏的话,“你不还去东头万老爷家做工吗?赶紧吃赶紧走!”
一家人吃饭,江月夕却是喂了猪又喂鸡,还要将鸡舍打扫干净。
等她回到北屋的时候,桌子上只剩一片狼藉,盛粥的盆里果然只有沾在盆边的粥面蛋蛋和几片菜叶子。
连窝头都没给她留一块。
江月夕收好盆碗,端到饭棚,又将热水浇到煮粥的大锅里,将碗放进盆里准备洗碗。
饭棚光线一暗,她转头一瞧,吓得差点将碗掉地上打破:人高马大的蔡阿福已经低头走了进来。
江月夕的身体情不自禁抖成了一团。
她也不想这样,但条件反射,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
可是蔡阿福却像是吃错了药,脸上居然还带上了一丝狰狞又恐怖的笑。估计他是不习惯对着自己张嘴就骂、抬手就打的丫头露好脸。
见他反常的样子,江月夕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