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被怼地无言以对,被周宝明拉回自己的摊位。
广州的夜,繁华如昼。
万嘉卉他们请张德全吃饭。在张德全的推荐下,他们来到一家海鲜大排档,林蓓蓓负责点菜,要了满满一桌子菜。
“不到一天,你们这一批的鲜花就都卖了?”张德全有些惊讶。
“多亏了张叔给的客户名单。几家大客户都订了我们的花,其它的都零售了。”万嘉卉再次感谢张德全,并给他满上一杯酒。
“你们创下了明月村在广州卖花的记录啊。当初我们跟你爸爸来广州拓展市场时,最快的时候两天卖了一批货,也没有你们效率高。”张德全既怀恋昔日的辉煌,也感叹万嘉卉他们冲劲,“青出于蓝胜于蓝啊。好好干,你们前途不可限量。”
万嘉卉想起了彩虹公司玫瑰灰霉的问题:“张叔,彩虹公司的花损失严重吗?”
“还得谢谢你们提醒,懂专业和不懂专业就是不一样。赵太这次亏了不少,玫瑰的灰霉病,传染了一批好花,幸好你们提醒,还算保住了一部分。这批次康乃馨也不理想,叶子很好,但花头太小,基本上都扔了。”张德全对万嘉卉他们懂专业很羡慕,对赵太的无知痛心疾首。但他也担心赵太狗急跳墙,“你们还是当心他点,小心他迁怒于你们。”
万嘉卉只是点点头。
林蓓蓓打抱不平:“这个赵太,自己的花田没有管理好,为什么还要怪罪嘉卉呢?”
“你们刚到社会,谨慎一点好。俗话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张德全想了想,又提醒说,“彩虹公司的人心肠很硬,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谢谢张叔护着我们,”林蓓蓓向张德全点点头,然后她对嘉卉安慰说,“不用怕,你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边还有我们呢!”
王嘉卉笑着使劲点点头。
李晨阳也是非常自信:“我们只是想要做一家好的花卉公司,赵太他们想要阻碍我们的进步,那是痴心妄想,门都没有!”
万嘉卉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战友,觉得获得了强大无比的力量:“放心吧张叔,身边有这些正能量守护着,邪不压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一定要挑衅的话,我们也不怕,一定会坚定地怼回去的!惩罚他们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云端花卉建成一流的花卉企业!”
张德全点头:“好,有骨气!”
万嘉卉提议:“来,我们一起敬张叔一杯!”
大家举起酒杯,李晨阳说:“张叔,我们一直想当面感谢你,敬你一杯!”
大家举杯,一饮而尽。
“跟你们小年轻的喝酒,我感觉自己也年轻了许多。”张德全跟万嘉卉他们一样干了这杯酒,嘴唇上还沾着啤酒泡沫,“你们不用感谢我,感谢的话,就外道了。能帮上你们,我很开心的。嘉卉的爸爸,那是我最尊重的人,一想起他,我就想多帮你们做点事!”
在父亲曾经奋斗过的城市,与他曾经的伙伴一起喝酒,万嘉卉趁此机会,向张德全问起了她最关心的花款调包案的真相。
事发当年,万嘉卉只有十五岁,以那时的认知和推理水平,一定会遗漏了很多细节和问题。十年过去了,二十五岁的她,加上李晨阳和林蓓蓓,重新复盘当年的情景,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张德全喝了口酒,打开了记忆之门,他详细地讲述了花卉互助小组那次惨痛的经历。花款如何从银行取出,然后如何回到广州租屋,再到分款包装,最后装入编织袋,第二天上火车的整个过程……
张德全分析认为既然是调包,那一定有人事先准备了同样的编织袋和扑克,一定是对他们知根知底的人所为。虽然当年办案的派出所警察,也是按照这个线索办案的,但他们在广州找了个遍,也没有任何发现。
待张德全讲完,万嘉卉他们梳理了这些细节,然后提出了她的疑惑:“张叔,当年你们送花款的人是如何排班的?”
“每次都安排一个主要的负责人,另外两个押款人,都是临时决定的。谁家有事,谁就申请一起押款回去。”张德全仔细地搜寻着自己的记忆,“……我记得那次正好轮到你爸爸负责。赵太刚好牙疼,想回家看牙。周宝明也是说他们家有事,想回家一趟,所以就安排他们俩跟着你父亲押款回去。”
万嘉卉又提出了很多疑问,张德全也都一一答复。
李晨阳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对于他不清楚的地方也提出了自己问题:“张叔,那事情发生之后,花卉互助小组成员都有什么变化呢?”
“变化?”张德全想了想,“……说到变化,说是翻天覆地也不为过。花卉互助小组解散了,赵太和周宝明成立了公司。据说资金是找赵太做地产的大舅子借的,警察也调查过,没有发现可疑之处。我们都还继续种花,但没有原来那股子干劲了。这中间要说谁的变化最大……可能就算是李忠吧,花款调包案之后,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变得很消沉,染上了酗酒的习惯,每天喝得那叫一个醉生梦死啊……”
万嘉卉他们陪着张德全,边聊边喝,直至半夜。
夜风微习,几个人一起走路回住处。彩虹公司的办事处就在万嘉卉他们住所附近,张德全特意带着他们走上了花街附近的天桥。
天桥上,已经喝得微醺的张德全,扶着天桥的栏杆,他指了指繁华的夜景和桥下的车流,感慨道:
“我把你们的房子租在附近,不但是离花街很近,更重的就是这个天桥。我们花卉互助小组那会儿,白天卖了一天花,晚上喝点小酒,嘉卉的爸爸经常带我们来这个天桥,一起吹吹风吹吹牛,憧憬一下明月村的未来。你爸爸经常谈的两个事,一个就是明月村要成为国际化的鲜花基地,一个就是他的明月山要成为高原花卉的种子库,这两件事我印象特别深。”
夜色很美,无数的片段在张德全脑海里浮现……
张德全记得有一次万恒谈起美国育花人莱斯利·伍德利夫培育出的星象百合来。
万恒自豪地说:“你们知道吗?星象百合有一半的血统,来自我们云南。来自我们的滇百合。”
那时,星象百合还没有普及种植。花卉互助小组的成员都知道星象百合是外来品种,却没想到她的一半血缘来自他们自己的家乡。
“我们云南的血统?!”张德全惊讶地合不拢嘴,“那我们要多种这个,有我们百合的血缘,一定能高产。”
“我们接下来就种,”万恒早有此计划,对此非常笃定,“但我更希望,我们有朝一日也可以培育出自己的花种,把我们这里的高原花卉,培育成稳定的新花种推广出去,推广到全世界。”
一旁的李忠,虽然不懂这些,但他相信万恒:“外国人能培养出星象百合,我们万哥也能在明月山,培育出‘明月百合’来。”
“这个名字好!”万恒爽朗地笑着说,“等我们全村人都喜欢种花的时候,我就培育几种出来。说不定能一炮走红!”
“要真能实现的话,明月村那可是全世界都有名了!”周宝明憧憬道。
“那是一定的!”万恒意气风发,“我还有个计划,等我将来有钱了,我就把所有的高山花卉都种到我的明月山上去。让明月山成为高原花卉的种子库。”
“老万啊,说你胖,你就喘!这可不是简单的事!”赵太杠道。
万恒哈哈笑笑起来:“将来用事实说话。”
对于任何人的反对,或是冷嘲热讽,万恒从来不辩论,只是嘿嘿一笑,他的笃定、自信和坚持,来自他的专业知识和积累。云南这里自然条件得天独厚,万恒听李教授说过,植物学家胡先骕先生给当时的云南植物研究所题词时,说过八个字“原本山川,极命草木”。这里高山花卉这么多,既可以造福人民,也可改造环境,这才是美的经济学。万恒觉得他们抱着金饭碗,却不知道饭碗是金的。所以,他才经常这样给村民讲,为的是激励他们的种花热情。
周宝明打断了万恒的沉思问道:“老万啊,你的明月山这么大的投入,能把钱挣回来吗?”
“生态恢复了,钱自然就回来了。”万恒自信地展望未来,“而且,做什么事情,哪有不投入的呢!”
“对,生态就是风水,风水好了,就会财源滚滚。”张德全认同赵泽农的观点。
张德全觉得自己当时说得没错。错的是,他们没有参透,真正的风水,在于“人心”。那时,懂得花卉之心的万恒,却没有看透人心。有时,人心就如森林,有奇观也有黑暗,贤圣之光也会被恶之黑暗所隐没。那时,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隐藏在命运深处的黑暗森林,正在不知不觉中伺机吞噬万恒的生命……
张德全回忆了当年他们在广州的无数生活片段,他将万恒对他们的影响,一股脑地传递给他的女儿和朋友,然后他如释重负地说道:“老万的梦,就靠你们了!我觉得你们的云端花卉前途不可限量,我觉得你们成!”
李晨阳郑重地点头:“谢谢张叔讲了这么多万叔叔的故事,我们不会辜负你们的希望!”
万嘉卉潸然泪下,她擦去眼泪,在心里暗自发誓,她一定会替父亲完成他的全部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