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晨阳得知万嘉卉放弃读博,准备创业的决定之后,他原本坚定的留学计划,开始发生了动摇。他从来没想过万嘉卉的选择,会对他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
夜已经很深,李晨阳依然无法入睡,他正坐在卧室的书桌前,凝视着书桌上一张装在木质相框里的照片,陷入了深思。
照片上是小晨阳、小嘉卉和李教授、万恒在高黎贡山上,与一棵高山大树杜鹃花的合影。照片上的杜鹃花开得璀璨绚丽,小晨阳、小嘉卉更是笑容灿烂。
李晨阳记得,照片拍摄那年,他和万嘉卉刚刚小学毕业。
那年,李教授利用假期去高黎贡山考察,万嘉卉的爸爸万恒给李教授做向导。因为是暑假,晨阳和嘉卉也跟着一起进了山。
怒江岸旁,横断山脉的明珠——高黎贡山,独特的地形结构,独特的多样性气候环境,使得这里成为了东亚植物系的摇篮,有着世界物种基因库、世界自然博物馆、生命的避难所的美誉。
万恒和护林员领队,穿行在高黎贡山的密林之中,晨阳、嘉卉、李教授跟在后面。沿着山路逶迤而上,他们的背包里装着相机,背篓里则装着花种和植物标本。
进入山中,这里随处可见各种珍奇植物,“植物界的大熊猫”红豆杉、“厥类植物之王”桫椤、光叶珙桐、长蕊木兰、贡山竹、贡山绿绒蒿、贡山豹子花、高山大树杜鹃……数不尽的植被和鲜花,让晨阳和嘉卉大开眼界,连连惊叹。一路上听着李教授对高黎贡山自然历史、植物花卉的讲述,大概从那个时候起,两个幼小的心灵中,就已种下了励志要成为植物学家的种子。
太阳偏西时,一个三叠水小型瀑布吸引了大家的目光,瀑布叠水从高处的山崖上,如白色银河般飞流直下,撞击冲荡着长满了青苔的黑岩石,飞溅起的水雾,让大家的头发上,都挂上了露珠,顿觉神清气爽,洗去了旅途跋涉的疲劳。一行人准备在瀑布旁的露营地安营扎寨。
晨阳被瀑布边一丛明黄色的野生小鸢尾所吸引,兴奋的晨阳,一花障目,快步奔了过去,一不小心踩在了长满青苔的滑石上,脚下一滑,滑进了水潭。
水潭被瀑布砸起一米高的浪花后,水流在水潭出口出来,形成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流。晨阳并不会游泳,他被水流所裹挟,一浮一沉地挣扎着:“救命!救命啊!救命……”
“晨阳!晨阳!”李教授和嘉卉都不会游泳,只能干着急。
晨阳呛了几口水,身体开始往下沉。李教授想冲进河里,被万恒拦住。万恒飞快跳进了激流中,拼尽全力,赶到晨阳身边。
这时,晨阳整个人已经被水流所控制,在水流中被裹挟着冲向下游,人也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逐渐下沉……万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晨阳露出水面的手,拉住他奋力一点点向岸边靠拢。终于抵达岸边,万恒力气已将耗尽,他把李晨阳托出水面几次想推上岸去,但水流太急,刚靠近岸边,却又被冲进激流。
护林员、李教授和万嘉卉在岸上跟着奔跑过来。
“李教授、嘉卉,危险!不要过来。”
万恒边喊边死死拉住晨阳,冒险游向水流较缓的地带。
万恒远远看见岸边,一棵大树的枝干伸入了河道,凭经验判断,那里是最佳的上岸地点,万恒飞快地计算着,他带着晨阳往伸入河道的树枝方向漂游,快要到达时,万恒一探身,差一点就要错过,还好,终于紧紧抓住了探入河道的枝桠。
万恒带着晨阳顺着树枝,一点点挪到了岸边,先把晨阳送上岸后,自己才艰难地爬上岸来。
晨阳被灌了水,嘴唇苍白,呼吸微弱。筋疲力尽的万恒,挣扎着给他做心肺复苏处理。终于,他吐出了水,被救了回来。
李教授、嘉卉和护林员围在俩人身边,看他们都平安无事后,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大家瘫倒在河滩草地上,看着蓝天上飘过的云朵,听着耳边细细风声,和湍急的水流声,心里感叹,还好有惊无险。
回到露营地,万嘉卉帮着护林员笼起了一堆篝火,忙着给大家煮茶,万恒和晨阳喝着姜茶,烤火取暖。
李教授看儿子没事,开始数落起晨阳来:“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安全第一!今天还好有万叔叔在,要不然,你今天这条小命就该交给河神了!”
晨阳回想事发时的情况,也有些后怕,抬头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郑重地说:“谢谢万叔叔!”
“不能怪晨阳,这一带地面太滑,水流又急。晨阳,以后去野外,一定要随时注意周边环境,注意安全。”万恒扒着篝火,安慰晨阳。
“害怕了吧?”嘉卉笑着问晨阳:“放心吧,不管水有多急,我爸都能把你救出来的。”
晨阳不好意思地笑了。
“今天幸好有你万叔在。但关键的时刻,你还是要学会自救。”李教授唠叨道。
“对,晨阳以后要想做李教授这一行,身体素质这关一定要过硬,不然如何适应野外考察生活?” 万恒说着话,在篝火上架上锅,开始做饭前的准备工作。
“我这方面也不行。”李教授对晨阳说:“但你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植物学家,野外考察是你科研的重要部分,一定要有一个健壮的身体,所以好好锻炼,也是必修课啊。”
晨阳点头:“知道了。”
“这次回去,跑步、游泳、攀岩一样也别落下。嘉卉也是啊。”万恒活跃气氛道:“来来来,野外生存先从如何做土豆火腿焖饭学起。今天我和护林员叔叔教晨阳和嘉卉做马帮饭,以前马帮行走茶马古道时,吃的就是这个。”
“哈哈,我跟书晨阳哥哥一起从头学。”小嘉卉一脸烟灰,在一旁煽着火:“但土豆火腿焖饭,我现在就可以教晨阳哥哥。”
李教授和晨阳都开心地笑了,营地里一扫刚才的紧张和严肃。
马帮饭在篝火上咕嘟咕嘟地煮着。李教授、万恒和护林员在一边聊天,另一边的晨阳和嘉卉在低声说着今天的惊险经历。
“我掉到水里之前,看到一株黄色的小鸢尾,特别漂亮。 想第一个给你看,结果没想到……”
“还好没事。不然以后我看到鸢尾会伤心的。晨阳哥哥,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
晨阳点点头。篝火映照着两小无猜的笑脸。
此时,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起了无数的蝴蝶,一只蝴蝶停在了嘉卉伸出的手背上,嘉卉小心翼翼伸出手,给万恒、李教授和晨阳看这只轻轻摆动翅膀的蝴蝶,蝴蝶在嘉卉手背上停留片刻后,翩然飞入了蝶群之中。
嘉卉和晨阳惊喜地看着飞舞的蝶群,在共同经历了这天生死边缘的搏斗之后,他们之间的友谊也悄然日渐深厚。
这段特殊的经历,李晨阳一直没有忘记。在晨阳的心里,那株明黄色小鸢尾就像一颗跨越时空的纽扣,将他与嘉卉联系在了一起。从那个时候起,嘉卉就成了晨阳世界里一个独特的存在。
当嘉卉失去父亲时,晨阳陪在她身边。之后,晨阳和李教授一起,帮助嘉卉继续学业。再之后,他们一起读大学本科,又一起研究生毕业。
如果没有意外,晨阳将去英国继续深造。但此时嘉卉创业的决定,对于晨阳而言,就如那株明黄色的小鸢尾,像友谊的召唤,召唤着同行者,一起同心协力,去抵挡未来道路上,未知的困难。
李晨阳将来自英国的录取通知书从抽屉里拿出来,看了又看,然后又放回到抽屉中。他决定一定要想法帮助万嘉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