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陈玉成被苗沛霖诱执一事,史上有很多争论。很多人认为当时的苗沛霖并未真实降清,只是陈玉成从庐州突围以后,大部尽失,身边只有两三千人,庐州城又陷入湘军之手,让苗沛霖觉得陈玉成大势已去,再无利用价值。加上江北太平军覆亡以后,失去了太平军的庇护,苗沛霖就要直接面对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敌人——湘军,所以无奈之下,才擒拿陈玉成,复降胜保,保住自己的凤、颖二府之地。现在历史已经有些改变,陈玉成拿不准苗沛林投靠清妖的真实性,于是试探地要求道。
“总裁何不从北门突围,卑职来时探知,北门十余里外都是一些清妖绿营兵,实力最弱。而西门正是清妖实力最强的鲍超所部。”陆文直脸色一变,随又复缓下来,连忙正色劝道。
“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北门清妖将兵力设在十余里外,正是诱我军攻之。我军如若上当,清妖将奋力一击,我军则亡矣。而鲍超部自恃兵力强横,必生骄横之心,防守必生空挡,反而便于突围。”陈玉成忽悠道。
苗沛林妄图独霸皖省,裂土为王,对于湘军将触角伸到皖省十分反感,所以对湘军非常不感冒。以安徽巡府李续宜为首的湘军对苗沛林巴结胜保,不听他们号令,也是非常反感,所以两家矛盾很深。若是苗沛林听令攻击鲍超部,那说明苗沛林真心反清,倒可与其联合。否则,则是苗沛林的诱执之计。
“实不瞒总裁,卑职来时,我家殿下也曾思虑此事,只是我家兵力虽众,但是防守地域宽广。且北部面对清妖胜保大军,无法抽兵接应。特让卑职向总裁致歉。”陆文直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回答道。
既然苗沛林不愿与湘军发生冲突,说明苗沛林确实已经投靠胜保,准备诱杀自己。陈玉成自不会上当,也是继续忽悠道:“哦,既然奏王也有难处,本总裁也就不再勉强。你回去后禀告奏王殿下,本总裁准备五月中旬突围,让他在寿州接应。同时让奏王做好起兵准备,随时准备渡河北伐。”
“寿州淮河上都是我军战船,随时听从总裁调用。若是没有其它安排,卑职这就告辞,回去禀报奏王殿下,以便早日做好准备。”陆文直起身告辞。
…………
五月初,正是庐州入夏后难得的晴朗天气,再过十余天,连绵无尽的阴雨将会笼罩整个江淮大地,让部队的行军变得艰难无比。所以陈玉成将别无选择,唯有像历史上陈玉成那般,在梅雨季节到来之前,尽快从庐州突围。
初三这日,阳光穿透浓雾刺向大地,炙热的阳光很快就将雾气驱散,带来入夏后的炽热。过了辰时,经过一番周密部署后,陈玉成亲率第一洋枪小队,趁敌炮停歇间隙,隐蔽登上清朝炮火最为猖狂的西城。
庐州西城是湘军鲍超部负责攻击的主要方向。说起鲍超所部,陈玉成还真是无语。在真实地历史上,鲍超所部在安庆之战以后,并未参加庐州围城战,而是由赣北入皖南,攻占宁国(今宣州),配合湘军曾国荃部进攻太平天国都城天京(今南京)。而在这个位面,也不知道贼老天是不是唯恐折磨陈昱承不够,竟然把鲍超这个湘军中战斗力最强的骁将,划归多隆阿指挥,要与陈玉成这个老对头拼到底。
不过鲍超部在安庆之战中一直作为主力使用,所以损失也最为严重。战后经过补充,兵力并未达到原来历史上的1.3万余人,而是6000余人,多以新兵为主,战力并不比同样新兵占了大多数的陈玉成部高上多少。
城外,一条条残沟断壑深邃宽广,一尊尊火炮傲然而立。随着包围圈的紧缩,沟壑重新填平,炮群随之推进,距离城墙不过百余步。两军阵前,只留下护城河和距离城墙不过五十步那条深深的沟壕。
水西门,位于庐州城的西北,北倚淝河,南靠黑池坝。水西门南有一个水关,淝河从此关入城、穿城而过,即是庐州城的西水关。昔日的西水关,车来船往,商肆林立,繁花似锦。可如今却是店铺关门,人马不行。黑池坝上水烟雾霭,草木朦胧,冷冷清清。
1854年太平军攻取庐州时,曾经将水西门炸毁,由此攻入。后来虽重新进行修整加固,但水西门仍是庐州城墙的最薄弱处,鲍超部集中攻击的便是水西门。围城以来,多隆阿调集全军半数以上的炮火,集中攻击此处,所以庐城七门之中,以此处毁损最为严重。
所见之处,碟垛、女墙毁损的厉害,城门楼早已坍塌,有些地方仍在冒着黑烟。经过数次攻城,湘军死伤惨重,无奈之下,多隆阿只得放弃攻城,以围困和火炮骚扰战术来逼迫太平军投降。此时墙上的敌我双方的尸体已经清理,只余下一滩滩黑色的血迹,向人诉说着当时战争的惨烈。
正对着城门的炮群中,一群群炮卒正围着火炮休息,或抽着烟袋锅子,或补充水食。炮群后方,同样是一群群头缠布巾,身穿对襟褂子,手里或是火枪或是刀矛的湘军兵士,他们或坐或站,或嬉或闹。那副逍遥模样,仿若自家庭院一般。或许是沉闷的炮声让他们耳膜不太舒服,不过更多的可能,却是月余来太平军只守不出,让他们心生倦怠,令这些护卒距离炮群的位置有些远。
水西门上,一处保存完好的城墙上,陈玉成透过残破的城碟看向城外,神色无比复杂。他看到这些士卒们此刻全无战场上的狠戾,一个个淳朴的仿若邻家后生。可陈玉成知道,在他们忠厚的外表下,却隐藏着无比残暴嗜血的灵魂。他们虽是农夫出身,可是他们比兵痞还要凶狠。他们虽为汉人,杀起同胞来却比后世的日本鬼子还要残暴。
他们所过之处,城池毁塌,尸骨横野,炊烟断绝。他们屠戮一座又一座城市,他们杀尽一处又一处村庄。一个又一个汉子倒在他们的刀下,一个又一个的妇女被他们践踏。他们用无数同胞的鲜血,染红了他们的顶子;他们用无数同族的尸骨,讨得异族主子的欢心。
他们勇敢善战,不惧死亡,他们战无不利,攻无不克。他们就像一把锐利无比的战刀,刀锋所向,无可阻挡。只是这把刀的刀柄却为异族所握,指向的对象却是自己的同胞。他们姓名虽不相同,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