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跑过过去,给她解开笼头,让她赶紧吃饭。这时我才发现,黑风的嘴唇边,都挂满了白色的泡沫。我一点一点的用干净一些,却任然带着血迹的衣袖,给黑风擦干净嘴边和鼻子上的白沫。轻轻的拍了拍黑风的脑袋,才又看到,黑风黑色的眼角,已经挂满了泪痕和眼屎,我又翻出衣袖的另一面,给她擦的干干净净,才让她在路边低头吃饭。
我开始四处回望,寻找着乐九的身影。
只见乐九一动不动的趴在另一边的田地里,浑身的衣服都染上了浓厚的鲜血,有的血都已经发黑了。
我赶紧跑过去,想将他扶起。
可我怀里躺着的他,却是那样冰凉的。
我翻出来自己皮袄的另一面,用还没沾染泥巴却已经染血,变得粉红的羊皮袍子。将乐九脸上的血迹和污泥,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擦干净。
他的面色已经苍白,他的腹部已经是一片暗红。
我拼命的呼唤着他的代号——乐九,还有他的名字——姜小酒,可他还是那样冷漠的看着我,就是不愿意回应我。
为什么?
其实,我知道,因为我,杀害自己的兄弟,伤了他的心。
我将沾满泥巴的手,在腿上身上的羊皮袄子上,摸了个干净。
然后用手,默默的拂过乐九苍白的脸,对着他说,我会给他报仇,也会给那些失去的兄弟一个交代。
乐九的眼睛终于闭上了,或许永远也不会再睁开了!
乐九的衣服,都浸染了黑红的血液,我将乐九抱起,抗在肩膀上,想用黑风驮着他回家。
乐九衣服上皮甲上,都不断的有暗红色的血液溢流出来,滴落在这片田地里,化成了今年最肥美的甘露。
我的羊皮袄子,也早已染上了鲜血,粉红色的羊皮袄子上,又裹满了泥巴。
现在泥巴又混合着腥臭的黑血,在袄子上,变成了黑红的泥浆。
我将乐九扛到黑风旁边,才发现黑风已经是一瘸一拐的走路了。
我将乐九放在路边安置好,蹲下来查看黑风的情况。
黑风的左前腿膝盖上,已经破皮擦烂了,我她摸了摸她的腿,幸好骨头没问题。应该是昨晚力竭摔跤后,倒地擦伤的,又或者是,快速奔跑的时候,绊到了什么东西,然后踢伤了膝盖这里。
我掏出怀里的水囊,随便摸了一下自己的怀里,幸好,那剩下的一个金饼和一贯五铢钱都还在。
我将水囊里的水,喝了一口后,又喂给黑风喝了一点,然后将剩余的水,给黑风冲洗了一下伤口。黑风被疼的,一直在嘶鸣,却硬是四只腿,都没有动弹一下。我把自己的亵衣,用牙齿咬出一个口子,撕下来一块,给黑风膝盖上,一圈一圈的包扎好。
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我始终沉浸在战争场面和失去乐九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看着还在吃饭都黑风,我却顺手扒拉了一块,粘在身上的泥巴,默默的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就像吃一大块巧克力一样,使劲的嚼碎,然后咽下去。
我的脑子里,却开始回忆和乐九的一切过往。
我记得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他被我们赶到雪地里,瑟瑟发抖,却不敢言语。
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将他留了下来,可能是因为他真的很听话吧!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也不敢多说多问。
再到后来,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小酒,却不知道他姓什么。
后来我们到了曹庄,他开始变得活泼起来,平日里也会和大家一起嬉戏打闹,无意之中,我才知道他原来姓姜。
他的父母很早就饿死了,妹妹连名字都没有就跟着饿死了。他的哥哥姜大酒,姜粟酒,姜茶汤,也都在后来逃荒逃难的路上,各自走散了。他没办法,为了活命,只能跟着后来遇到的黄巾贼,走在一起。可是,造成他这个,今年还没有20岁的小伙子,饿死了父母,走散了兄弟的,却正是这些该死的黄巾贼寇土匪。
后来穆勒每次上课,乐九是最好学的,因为乐九不认识字,穆勒教他们写字认字,乐九是学的最用功的。每次在院子后面的菜地里,乐九都会要面子的躲着我们练字,我们也一直当做没有发现他这个秘密,只是我后来发现,他的隶书已经写的比我漂亮了。
或许,乐九越大的希望,就是找回他最亲爱的大哥,姜茶汤了吧!
乐九曾经说过,他是南阳人,可他的家具体在哪,他又说不出来,只说是在一个叫老桑里的地方。
我肩膀上扛着乐九,另一只手牵着,一瘸一拐的黑风。
我们就这样走在,去往管城刘庄的路上。
我已经没有了大脑,我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饥饿;我也感受不到除了冰凉和麻木,以外的任何感受;我也已经没有了,自己的那颗心。
我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脚步,失魂落魄的走着,宛若一个活死人,一具行尸走肉。
我的灵魂或许是,被那些索命的士卒勾走了,勾到了地狱里,去接受他们的审判。又或者是跟着乐九去了老桑里,去了遥远的地方,去了只有好人才能去的天国。
我的灵魂,被地狱里的那些恶鬼,和天国里的乐九,来回的拉扯着,他们似乎都需要我,最后我被撕扯着,被近乎要撕烂一样,变得扭曲,变得狰狞,变得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