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知眉头微不可见的一颤,厚重的织锦缎面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被放了下来,掩去了屋外微薄的阳光,屋里显得越发冷肃,她倚靠在身后堆得像山一样高的软枕里,双手藏在锦被里无意识地搓着,突然安静了下来。
半晌,一声低沉的女声响起:“你就说,我睡了,不便见客。”
鸢儿闻言顿时有些急了:“那可是皇上……”但她又很快反应过来,皇上待宋先生,终究与待旁人是有些不同的,别说她现在在病中,即便宋先生只是单纯地使了性子不想见皇上,他多半也是不忍苛责的。
毕竟如宋先生这般端方如玉,凡事讲究个规矩体统的人,她还从来没见过她使小性子呢。
可是她还是不明白:“先生,旁人您不见也就算了,皇上您也不见,终究是……失了礼数,您这是……为何?”
宋远知闭了闭眼睛,突然一把端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仿佛那是什么琼浆玉露,而不是苦得人能反酸水的汤药。
她低垂了头,再也不曾说话,鸢儿也不敢再言语,只是收拾好药碗出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先生转了头,楞楞地看着对面墙上出神。那墙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副空谷幽兰图。
那画被她视若珍宝地带回来,请了最好的装裱师装裱。画上没有题诗,也没有落款,不知是还没画完,还是画的人忘记了。但她知道,那画在她心中,胜却世间无数。
前面会客厅里,气氛比宋远知卧房还要冷上三分,一厅的侍女像排队一样,站得整整齐齐,全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僵硬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坐在上首,身着赤黄色龙袍的青年男子面容干净俊逸,瞳色漆黑如墨,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焦灼。他纤长白皙的手指虚握成拳,只留出一根食指点在桌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他敲一下,众人便跟着哆嗦一下,敲到后来,不用他敲,众人也会自发地哆嗦了。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们终于等来了救星——鸢儿,顿时都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鸢儿小步疾走进门,朝着上首的男子行了一个常礼:“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男子虚抬了抬手,示意鸢儿起来,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先生起来了没有,身体可还好?”
“回皇上的话,先生服过了药,已经睡下了。大夫说了,只是风寒,多将养几日就好了。”
“那怎么行,先生从未生过病,这一病自然是要万分当心,怎可如此轻率?朕请了太医署的章太医过来,为她重新诊脉。”他转身对着端坐在一旁的老者说道:“劳烦章太医稍候,等先生醒了,请您进去为她诊脉。”
章太医忙起身应道:“是。”
男子点点头:“先生的病,就托付给您了。”
他又转回来对鸢儿说:“先生既已睡了,朕就不进去打扰了,只在外面远远瞧上一眼便好,也好叫朕安心。”
鸢儿一下子慌了神,面上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强笑着道:“让皇上费心了,奴婢替先生谢过皇上。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