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廖济昌从山坡上领着人跳下来,安黎摸出藏在齿间的毒药准备自杀。
可他刚伸手放进嘴里,不远处的深色湖泊发出“咕嘟咕嘟”的水声,廖济昌等人当即停下,循声扭头看过去。
浑浊发绿的湖水中,一道道涟漪从湖心接近岸边,一只头部扁平宽阔,躯干粗壮扁平,四肢同样粗短的生物缓缓爬了上来。
它趴在湖边朝廖济昌等人叫起来,叫声类似婴儿的啼哭声,音调很尖,听上去还有几分哀怨。
大鲵,确切地说是一只三米多长的大鲵。
寻常大鲵只有一米左右,湖中的这只显然不知道是活了多少年。
廖济昌见到这只大鲵不止没害怕,反而露出贪婪的目光,因为这等体积的大鲵有价无市,可以卖上超乎想象的高价。
他这人打手出身,全身上下有数不清的疤痕,连眼睛也缺了一个,长得还有些凶悍,可能是逃亡生活不如意,人也有些干瘦,衬得他更加凶残和恐怖。
他对大鲵露出贪婪的目光,“这么大的娃娃鱼啊,没想到还有意外之......”
话没说完,大鲵变成一个穿着不知哪朝服饰的青衣女子,周身没什么杀意,看向廖济昌的眼里还有几分怜悯的慈悲之意。
“悲悯山不欢迎你们。”女子的声音清冷,配上被幽风吹起的衣摆颇有点世外高人的感觉,“离开这里,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同一时间,一只棕熊从密林中冲出来,挡在青衣女人面前朝廖济昌等人吼了一声表示警告。
安黎在陪相慈宁巡查周边村子时见过这只棕熊,村民告诉他棕熊叫阿诺,极其通人性,从不轻易伤人。
有大鲵的前科在,安黎正想这棕熊不会也是异能者吧。
下一秒,这棕熊变成了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
安黎:“.......”
倒也不用变得这么快。
“棕熊,娃娃鱼。”廖济昌对这一对男女指了指,眼底的贪婪更深了,“把你们杀了,再拿你们的兽型卖钱,这可是一笔天大的买卖啊。”
“胆大包天的东西!”阿诺瞪着廖济昌,恨不得当场宰了他,“不要让我们重复第二遍,赶紧给我滚出去!”
大鲵和棕熊廖济昌不怕,变成异能者后他更加不怕,毕竟他身后跟了一队精锐,这么多异能者还能打不过这两个吗。
因为十几年前的教训,他曾以为这悲悯山里真有什么可怕的神秘生物,现在想来不过是这两个异能者在装神弄鬼。
只要解决面前这一对男女,外界传言必死的悲悯山也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到时候他便可以借此畅通无阻地穿越边境线。
想到这点,阿诺的警告变成开战信号,廖济昌的语气有些兴奋,“上,给我杀了他们!”
山林似乎都嗅到双方之间的浓厚火药味,无端刮起一阵微风,吹得四周的植被沙沙作响。
在植被摇曳的沙沙声中,廖济昌身后的异能者们一同朝阿诺攻来,不等阿诺去迎击,他身后的青衣女子突然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又是哪来的乱臣贼子,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强大的气浪在一瞬席卷开来,将正要攻击阿诺的异能者全部弹回去,阿诺震惊地回头看去,“清......”
“放肆。”青衣女子打断他,命令道:“跪下。”
“咣当”一声,阿诺朝着她屈膝跪下,一众异能者也被这骇人的气场压得只能跪在地上,至于他们老大廖济昌......
这人对死亡和危险极其敏锐,在变故出现的一瞬间就转身逃跑,早就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了。
本就倒在地上的安黎艰难朝青衣女子看去,只见她大地色的眼眸逐渐变得橙红,像如火的夕阳染了血,裹挟着无尽的杀伐之意。
她一手放于腰腹之前,单薄的青衫穿在她身上像是沉重的龙袍,世外高人的清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睥睨天下的帝王。
四周的植物在沙沙作响,她侧目看了看,语气里带着一丝想杀人的愠怒,“纳兰濯,你还是老样子,喜欢藏在植物里隔岸观火地凑热闹啊。”
她又问:“本宫允许你随意窥探此地了吗?”
植被的沙沙声逐渐慢下来,像是被人发现后心虚地想快速逃走。
停止前夕,沙沙声又突然大了起来,似乎是在问话。
青衣女子回道:“死了,早就死干净了,不过这小姑娘太弱,守不住本宫的皇陵,本宫便在魂飞魄散前在她身上留了一丝残魂以备不时之需。”
她抬起手,垂眼看了看青色的衣衫,“如果不是你闲来无事跑过来偷听,本宫也不会感受到你的气息而强行醒过来。”
得到满意的答复,植被的沙沙声响停止,山林间的幽风也随之停止,此刻彻底恢复平静。
青衣女人抬脚朝远处跪地的一众异能者缓步走去,“她给你们活命的机会,你们自己不知珍惜,本宫又恰好不喜你们看本宫的眼神。”
她走到阿诺身停下,冷声道:“都给本宫去死吧。”
话音落下,那些异能者脚下的大地裂开,在极致的压迫感下他们连反抗都做不到,转瞬之间便被地裂吞没。
待到大地重新合起,这些人消失得尸骨无存,仿佛从未存在过。
清理完这些异能者边犯,她继续缓步朝安黎走去,阿诺当即出声提醒:“他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还请陛下看在......”
话说一半,阿诺突然口吐鲜血,青衣女人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本宫非是嗜杀之人,该不该杀本宫心中自有定夺,还由不得你来提醒。”
阿诺没再说话,强忍着伤痛跪在地上,远处本就受伤的安黎则已经做好去死的准备。
先前那个青衣女子还算好说话,而性情大变的这个,安黎觉得她能干脆弄死自己都是万幸。
青衣停在安黎面前,问:“怕本宫?”
安黎:“......”
你杀异能者跟碾死蚂蚁似的,谁不怕啊。
“我......”安黎刚要开口,青衣女子又道:“罢了,起床气发泄完,念在你还算礼貌的份上,本宫便勉为其难放你一马。”
说罢,还不等安黎松口气,他腿上的骨刺被突然拔下,鲜血喷泉般涌出来。
他猝不及防地倒在地上,疼得险些当场晕过去,还有几分怀疑这女人是在刻意折磨他。
没疼多久,他脚下的土地又出现些许翠色的光芒,缓缓飘入他的身体里。
片刻后,他腿上的伤口完全愈合,连身上的大小擦伤也全部消失。
青衣女人睥睨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本宫说不杀你便是不杀,不过作为救你的交换,让本宫通过你的眼睛再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安黎感觉有一股大力把他从地上拽起来,迫使他仰着头朝青衣女人跪下。
他看着青衣女人朝他伸出手,那双如夕阳染血的眸子美得无比震撼,却也威严得让人生不起任何反抗之意。
正如纳兰濯所言,白泽通万物之诚德,掌万象之兴衰,她能通过生者的眼睛,见到对方曾看过的一切。
也不知道青衣女人从安黎的视野中看到了什么,她突然捧腹大笑起来,笑得险些连腰背都跟着弯下,那股属于帝王的压迫感也随之褪去。
这一刻,她像一个喜悦开朗的小女孩,无忧无虑,尽情欢笑。
安黎和阿诺都有些纳闷,青衣女人用笑得发颤的声音说道:“本宫就说你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最适合出去抛头露面当戏子的,稍微笑一笑都能给人的魂勾没了。”
“当时你还一副死活不乐意的模样,脸冷得跟要杀人似的,怎么时隔几千年,自己主动跑去当戏子了呢?”
“如果还有机会,本宫定要赏重金捧场,顺带再当众调侃你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