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云毯上众妖遥遥见那三百丈小山落下,正恐惧,青猿已经按落云头,站在水面上:
“倒是疏忽了,险将潭中小妖小鱼杀绝。”
当即又运起镇海神通,霎时间,整个七八十里的养龙潭变得波澜不惊,那百丈巨浪才起就散了。
柳叶王还不知道又躲过了一劫,足足窜出去几里,才想起自己会飞,出水向云毯飞来:
“你爷爷的,刚才那山压顶而落,险死!险死!”
这宴会,这么闹了一遭,终于安稳。
日当正午,胡总管开始着小妖上菜,蛮牛王、柳叶王也飞到云毯上坐了。
四方来客也少了,四位迎宾将军陆续到席入座,其余岭中巡查散仙妖王也都到了,只有黄虎儿在穿云峰看守凝元果。
青猿坐北朝南,举起云毯木案上一杯百年灵酒:
“诸位道友,且共饮,略压惊,可惜灵光王吓走了,错过此酒!这酒是岭中酿就,有两百年了!”
“青猿王客气!我等当饮!”
“猿王神威!早先不知大王太乙法力,我竟敢试探黑牛将军,罪过罪过,赔礼了!”
众妖都饮了,此时有千身王问道:
“不知青猿大王方才使得什么神通,如此惊人,方才那山被蛮牛王掷来,实在吓我,几乎分身逃命,却被大王随手托住,变化大小!”
青猿只呵呵笑道: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蛮牛王此时遥见那三百丈山又变回三十丈大小,只道:
“青猿王神威,我老牛远不及也,也有我家大王那般吓人。”
此时众妖慢慢吃着菜,喝着酒,忽然黑爪王看那红枫寺渡空和尚仍旧一动不动,当即道:
“那和尚!青猿王方才举杯,你为何不饮!”
渡空和尚本来一直维持禅定,我心不动,万物不能动,但刚才山来山去,水起水落,声响声消间,他被惊动,暗道:
‘只管维持我心不动。’
而这便已经是动了一丝心念,少了一分禅定之气。
此时形势所逼,众妖注目,他竟然心乱,只得睁眼开口:
“贫僧戒荤,自然不饮酒,只多谢青猿王。”
青猿笑道:
“那和尚,此乃素酒,以灵药灵果酿造,便无妨,饮一杯吧。”
渡空叹了一声,散了不动根本印,正要举杯,那铁叉山三鼎道人忽然说:
“云上不知云在下,水中不见水粘身!诸位何必为难他这和尚,我等饮酒便是,青猿大王摆宴,不如论道,何必管佛。”
青猿闻言,正点头,那猪护法眼见渡空和尚或有身死之劫,却被个什么道人一句话放下,自家大王心善,说不好就真放过他了,当即道:
“大王,之前我送请柬时,这厮偷袭我咧,若非大王金柬法力,我已成擒!”
此言一出,众妖渐生怒气,那三鼎道人回忆着什么,叹曰:
“劫不知所起,越陷越深!”
青猿也不说话,只吃菜,便听见渡空又开口:
“是你先来红枫寺搅扰!”
猪护法顿时反驳:
“是你红枫寺送兔妖来岭中做奸细!”
“熊妖王无道,连你们岭中妖怪也要造反!”
眼见这两个要吵起来,那西海百环提督有些不满,开口:
“青猿王,你这太乙凝元宴莫不是要弄成闹剧?”
青猿遥遥举杯,笑道:
“因果避不开,正是理清了才好,不过扰了诸位宴饮之乐,确实不妥。”
当即将酒饮了,转头道:
“那渡空和尚,你红枫寺犯有抢夺凝元果未遂之罪,本来有缘性在牢中赎罪,如今这奸细事发,枉顾性命又有一罪!”
那三鼎道人吸了口气,暗叹: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渡空和尚死在眼前。
却听青猿继续说道:
“海慧既然不敢来,你便饮一杯酒,去牢中陪那缘性吧,待两年后,再与缘性一同回去告诉海慧,本座不怕你家祖师。”
众妖只当听乐,让和尚坐牢?祖师?
但渡空心已不定,此时更乱,闻言,驾佛光就要逃,若入妖牢,那岂不是任由拿捏?
怎么逃得了,青猿身形一闪,已经按住那佛光,将他头顶钵盂拿在手中,霎时布了禁法,封住他三个丹田,提在手里。
将那钵盂看了看,道:
“这玩意却有几分佛韵,将他押入牢中。”
青猿把钵盂又还给渡空,铁臂与黑牛则起身,铁臂拿着那杯酒,黑牛提着渡空,往妖牢去。
那三鼎道人见此一起一落,张了张口,松了口气,这才算安心,散了神通。
如此,酒宴继续,云毯上一众又饮陈酒、品灵菜、赏云景。
黑爪王道:“青猿大王法力深厚也,这潭本平凡,如此白云做舟,水中天上都有云,真是灵气飘飘,仙境也!”
坚牙王点头:“正是,潭中水天一色,不知哪里是水,哪里是天。”
但那太乙境百环提督却说:
“此景也还不错,只是这潭小了,莫说到海上一望无际,便有个湖,也要更好看。”
“有潭就赏潭中景,莫说山海巍峨阔。”三鼎道人吃了一块白藕,笑吟吟喝酒插话。
见他出口成诗,那海蛇成妖的百环提督顿时与他对起诗来,虽然都不灵秀,倒也有几分才气。
不多时,黑牛和铁臂回来,刚坐下,一众妖仙道佛又见两队小妖从潭边过来。
这两队小妖看着不过炼体四五转,修为不高,像是以点妖之术完整化形,此时站在一只二十丈大的乌龟妖背上,随着乌龟妖慢慢近了。
只见这两队小妖都是草木点化的女妖,气息清灵,样貌也算可爱,各穿舞衣,一队草绿,一队水蓝,甩着袖纱,在龟壳上慢慢舞着。
“铮铮。”
众妖正举杯细看舞姿,忽然又听一阵琴声传来,只见另有一个草鱼精从水里出来,围着龟妖慢慢游,他鱼背上坐着一个妖怪在弹琴,竟然是虎妖玉脏。
这来赴宴的,少说也是散仙,自然不惊不扰,任那琴声飘荡,任那些草木精灵摇摆。
不多时,一曲琴声散,龟妖慢慢送这些女妖离开,玉脏纵身上了云毯,看见自己那日请的铁叉山道人真的来了,就坐的远了些。
他刚坐下,就听一旁小参精拍着小手低声说:
“好看!真好看!”
旁边黑猫道:
“只是一般罢了,不过配合此景,却是有些韵味。”
原来这黑猫先前,好说歹说才算哄好小参精,来了宴上。
因小参精受惊,此时宴上妖怪又多,自然是低调低声,坐在边角,正好玉脏也坐过来,三个一起听众妖说话。
只听那青竹成精的千身王道:
“难得!”
三鼎道人喝了一杯灵酒:
“确实难得,气息清灵,这舞有模有样,足见青猿王平日经营山岭,管束手下的功夫。”
那百环提督玉箸夹住一条青叶煎鱼,却不急入口,跟那三鼎道人较上劲了:
“其实普通,差海中寻常龙女远也。”
“海中龙女有龙王护持,这山中群妖,若无青猿王管束,上行下效,此类女妖,尤其草木之属,只要粗略开灵化形,就已经被修为高的掳到洞中了,怎能如此气息纯净,内外清灵。”
青猿听见这两个又说起来,也不阻拦,正倒酒要喝,忽然低头,只见他这脚下云边,一条鱼看着他,吐着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