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景挥刀在陈蒨的左手臂上狠狠地割了一道,血立刻从破口处涌了出来。
陈蒨这才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左手臂上不止一道刀口,差不多有三四道,鲜血淋漓的样子,再扭头看右手臂,居然也是一样。
操你侯家祖宗八代!陈蒨心里骂呀,贼瘸子这是要慢慢弄死自己的节奏啊!
侯景伸出舌头舔舐匕首刃尖滴下的血,陈蒨感到一阵恶心,这情景比一地的屎尿更令人作呕。
“仲正啊,朕把两个儿子都抛到水里,也舍不得扔下你,朕不能没有你啊!朕能感觉到你的血在朕的身体里跳动,它们充满活力,让朕胆气横生,很快,你就能和朕融为一体,永远不会离开朕……”侯景说完,把嘴紧贴在陈蒨手臂的破口上,像个婴孩吸奶一样,贪婪地吮吸着。
靠——,陈蒨呆住了,贼瘸子,你他妈是疯了吗?不但吃人肉,还喝人血呀?操你侯家祖宗十八代,疼死爷了?身体里一股热流直往外窜,陈蒨感到手脚发软,头晕目眩,金星乱闪。
约一盏茶的功夫,侯景松开了陈蒨,用指尖拭去嘴角残留的血,放进嘴里吮舔干净,心满意足地站起来,他脸上的神情十分亢奋,身体不由自主地来回摇摆,颠狂的样子就像吸食了五石散一般欢脱。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侯景放声高歌,他那豺狼般沙哑的嗓音,仿佛一只大漠苍狼在嗥嗥嚎哭,那是一只被赶出族群的狼,它浑身是伤,与孤独为伍,漫无目的悲走,惶惶不可终日。
突然之间,陈蒨觉得侯景其实也很可怜。
他出生入死为高氏卖命了半辈子,因为位高权重被少主猜忌,遂铤而走险踏上造反这条不归路,结果失败,妻子被杀,长子被剥去面皮,其他的儿子下到蚕室,成了废人。而他自己逃到江左,这个习惯了酪浆羊羹的北人,学着南人饮茶、嚼槟榔,仍不能为南人接纳,求娶王谢大族之女遭拒,在得知新主要把自己出卖给旧主以换贞阳侯,他操起兵戈,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疯狂地报复,发泄他积聚已久的愤怒与不满。
期间,他爱上一个南人,偏偏是萧氏皇族,注定悲剧结尾,他以为他爱的人也爱他,谁知那人在他身边,只为伺机取他性命,得知真相后,他丧心病狂,亲手弄死至爱,那份痛苦只有他自己能体会了。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侯景手舞足蹈地登上楼梯,到甲板上去了。
“噔、噔、噔……”从楼梯上又下来三个人,一个捧着簸箕,一个拎着木桶,一个拿着竹帚。
陈蒨看人向来过目不忘,很快认出,他们是侯景的心腹亲信,部将谢葳蕤、侍卫亲将王元礼和库直都督羊鵾。
他们下到船舱里,开始拾扫碎瓷片、清除秽物、抹去血渍、擦洗地板,忙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