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的上空被烈烈火光映得如同白昼,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穿着绛色戎服的军人执矛提刀追逐着四处逃窜的百姓。
此时一支马披铁甲、人着铁衣、个个身备弓弩、同样身穿绛色戎服的军队,踏着整齐的步伐,小跑着进入建康城。
“太不像话了,这还是军人吗?跟强盗有什么两样?眼里还有王法军纪吗?”陈霸先骑在马上,看着眼前一片混乱的京城,愤怒道。
“看旗号是王琳的部队,大都督都管不了,咱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左边一匹马上,部将周文育道。
“大都督哪有闲空约束部下,这会正在宫里抱着美女逍遥快活呢?”右边一匹马上,部将侯安都道。
“胡说什么?”陈霸先喝斥侯安都。
侯安都显得不服气,继续抱怨道:“末将跟着将军打了无数胜仗,唯有这次胜得憋曲、窝囊!若不是将军指挥有度,带着大伙奋勇冲杀,击败了侯狗子的主力,大都督能这么轻易拿下京城,结果咱们追击狗子,大都督的部队占了石头城,又占了台城,却没派人通知咱们在哪里安营,明摆着是不希望咱们进城。早知狗子如此不堪,还不如咱们自己直接打进京城,无需和那王僧辩会师,承制面前立下首功,这建康城便是将军您的了……”[承制,即湘东王萧绎。]
“住口!”陈霸先大喝一声,斥责道:“我和王僧辩会师,并非我陈霸先惧怕狗子,大都督是承制的心腹肱股,承制命他总督讨伐诸路军队,我不和他会师,承制就会疑惧我有异心,我送三十万石粮食给大都督,和他登坛盟誓,也是以此排除他们的疑心。像这般抱怨的话,你们休要在外面说起,不然,就会招来杀身之祸,你我成为众矢之敌,皆死无葬身之地。”
“唯,唯!”侯安都和周文育赶紧点头称是。
“安都,传我军令,我军不得扰民,如有抢夺百姓财物者,哪怕只有一钱,立斩不宥。”陈霸先道。
“诺!”侯安都领命去传军令,陈霸先立于马上,举目四望,然后手指前方一片破败的殿阁道:“文育,去看看那里可好落脚?”
“诺!”周文育扬鞭打马而去,不一会回来禀报:“将军,前面是病坊,末将看到病坊门前有块大的空地,可以安营。”
陈霸先点了点头,道:“好,传令下去,今夜暂作休息,但全军甲衣不解、枕戈待旦!”
蛮子被军人们拖离后院,押至前庭,见院子里站得满满的人,全是和他一样、反缚双手、袒胸露背的百姓,连妇女儿童也不例外,蛮子又惊又羞,赶紧低下头。
突然自己的脖项被人从后用绳子套住,蛮子才发现军人们把绑来的百姓,像串钱一样,一个个系在一根十几丈长的粗绳上,然后军人们用刀驱赶着百姓往病坊外走。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让开,别挡着路,快让开,这地方是咱们先来的,要抢到别处抢去!”
病坊门外有人高声呼喝,蛮子抬起头,看见门口肃立着一排排铁衣绛服、身备弓弩的军士,在这堵人墙前面,驻立三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的三名军官,皆是身形魁梧、威风凛凛,尤其是中间年长的军官,浑身上下、自内而外的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左边马上的军官大声道:“我还要问你是哪个部队的,没有规矩,怎么跟将军说话?”
“将军?!”原来气焰嚣张的军人,语气明显软了下来,拱手陪笑道:“小的眼拙,不知是哪位将军?”
“把你们职位最高的长官喊来见我!”中间马上的军官开口道,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
门口的军人不敢再问,转身往里跑,不久引着一个军官走出来,蛮子一看,恨得牙齿咯咯作响,那军官不是别人,正是杀害师父的凶手。
军官抬眼一看马上三人,赶紧快步上前,单腿跪地拱手道:“卑职参见陈将军。”
“你,叫什么名字,所任何职?上司是谁?”陈霸先问。
“卑职陆绍,是岳阳内史、建甯县侯王琳帐下军主。”军官恭敬地回道。
“你们绑的这些是什么人?” 陈霸先手中鞭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