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里的灵魂在各自的交流，372静默着，听他们说话的同时又在观察身边的姑娘。那姑娘听她喃喃几句不说话了，似乎有些担心，又害怕自己的语言刺激到她，于是有些抓耳挠腮。

372沉默着把她给自己的面包吃完——甚至那些不小心掉落的面包渣都捡起来扔进嘴里，又喝掉杯中的牛奶。

纯白的牛乳味道十分醇厚，但她有些适应不来。

不知是不是先前在实验室的缘故，她吃的那些都是生的，血淋淋的肉块，这种正常的饮食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了，乍然一吃，只觉得很不适应。

“我还特地给你加了点糖呢。”姑娘笑着，一直等到她将牛奶喝尽，才开口道。

372舔了舔嘴角，看着她，点了点头。

她大概算出来了，她的体内大概有五六个灵魂，其中有一个女人，说话次数很多，之前说她是阴阳体的那个男人不怎么和他们讨论，剩下的说的话题她都听不太懂，也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

“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家人。”姑娘见她又想沉寂，先一步拉住她的手，冲她笑道。

372浑身一僵，看姑娘的眼神中多了些不解。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拉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冲自己笑，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向自己介绍她的家人……

372对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无所适从。

“哦，对，忘了说。”姑娘拉着她的手，将她引导出门，在迈入阳光之前，回头冲她笑道，“我叫伊露丝，伊露丝·布朗。”

372望着她那被阳光沐浴的脸颊，那灿烂的笑容有些刺眼，让她不禁眯起了眼。

被她轻轻一拉，走出了屋门。

在看到外面景象的那一刻，女孩再次愣住。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青葱的嫩草长满了山坡，不知多远的远方隐约能看到几座雪山，远处的山坡满布着仿佛星星般雪白的羊群，扭头，发现不远处有几处木头搭建的房子，房子周围扎上了围栏，里面的动物正低着头，慢悠悠地喝着水。

耳边突然传出几声不知什么生物的叫唤，372扭头，发现是一只巨大的狗，正朝着自己冲来。

“布鲁斯！住嘴。”伊露丝及时制止了它，一把抓住它的头皮，揉了揉它松弛的脸皮。

“这是布鲁斯。”伊露丝见女孩看向这边，笑着同她介绍，“它是只中亚牧羊犬，没有关系的，它不会咬你。”

372看着它，它也看着她。

“没关系，你可以摸摸它。”伊露丝拽着布鲁斯的头，冲她笑道。

372看看她，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让自己摸它，却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布鲁斯的鼻头。

它的鼻子湿漉漉的，凉凉的。

372顿了下，看看伊露丝，见她还是那样看着自己，就继续向下摸，握了下布鲁斯的爪子。

布鲁斯突然叫了声，开始剧烈挣扎。

“布鲁斯！”伊露丝赶忙抓紧它，虽然不解，还是命令道，“坐下！”

372在布鲁斯挣扎时就放开了它，直起了身。

布鲁斯乖乖坐了下来，又重新恢复了温顺的样子，乌黑的眼睛泛着水光。

“不好意思，布鲁斯之前不会这样的……”伊露丝向372道歉，还有些疑惑，“怎么会这样？”

372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向自己道歉，也没有任何反应，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们。

伊露丝疑惑地捏了捏布鲁斯的爪子。布鲁斯又轻叫了声，却没展现任何攻击的意图。

“是受伤了吗？”伊露丝自言自语道，松开了布鲁斯的爪子，“站起来，走一下。”

布鲁斯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

372看着它。刚才它跑过来的时候爪子明明是好的。

372想到什么，低头看了看手掌。

是因为她吗？

“好奇怪，也没有伤口啊？”伊露丝检查了遍爪子，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口，又按了按，也没有脱臼，便下了定义，“应该是崴着了，你可真笨。”

说着，点了点布鲁斯的脑袋。

布鲁斯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又呜咽地叫了声，看看372，似乎有些委屈。

372面对它的眼神，毫无表情地移过了脸。

“姐姐！”

“伊露丝！”

不远处又传来叫声，两人顺着看去，发现是一大一小两个小孩，正向这边跑来。

“伊露丝！”其中的男孩先一步到这，弯下腰抱着膝盖喘气，又抬头看了看372，“你醒了？”

372看看他，看看他身后晚一步到达的女孩，没有说话。

“怎么了？跑的这么快？”伊露丝不解地看着他们。

“他欺负我！”那女孩喘好气就指着男孩，气冲冲道，“他拽我头发！”

“我没有。”男孩反驳道，“明明是牛在啃吃你的头发，我只是帮你拽了出来。”

“胡说八道！”女孩撅起嘴，委屈地看向伊露丝，“伊露丝……”

男孩见状，也是两眼含泪，可怜巴巴地看向伊露丝，“姐姐……”

伊露丝：……

372打量着两人，那男孩和伊露丝一样，有着一头灿金的卷发，卷发垂到颈肩，柔顺地贴在头皮，没有出现炸毛的情况。

男孩的眼睛是绿色的，鼻梁高挺，五官深邃，看上去只有五六岁。

女孩的头发是红棕色的，比起男孩的来，头发要粗糙很多，还炸轰轰的。女孩的眼睛和她姐姐一样，是蓝色的，只是瞳孔中间隐隐夹杂着绿色。

女孩看上去十岁出头，脸上长了些许雀斑，却并不难看，反而有种俏皮的感觉。

面对两人可怜兮兮的眼神，伊露丝揉了揉眉头，决定谁也不理，转移了话题，扭头向372介绍：“这是我的妹妹和弟弟，她叫阿尔丽雅，他叫托斯。”

“是的，你好，我叫托斯·布朗。”男孩面对她的目光，笑着道。

旁边的女孩瞥了他一眼，擦了擦眼睛，也和他一样和她道：“我叫阿尔丽雅·布朗。”

“你的名字呢？”托斯看着女孩，好奇问道。

372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只知道研究院里的人都叫自己“372”，再往前想想，好像就只有一声“喂”了。

372仔细想了想，终于，不知从记忆的那个犄角旮旯中，寻到一个画面。

那是一条昏暗的巷子，巷子末端坐在垃圾堆里、衣衫褴褛的老头，笑着冲她招了招手，似乎等了她很久，在她跑进的同时，轻声唤了句——

“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