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还蛮意外的。”
林夜汐看着医生匆匆忙忙的背影，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拦着我，告诉我他们还只是个孩子什么的……”林夜汐看向艾斯，笑容有些古怪。
周围很安静，也许是见到了刚才的事情，躲在阴影处的人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有的还往里缩了缩，好像在害怕。
“如果他选择的是我，我确实会这么说。”艾斯看着她。
“选择？”林夜汐挑眉。
“是的。”艾斯面色平静，看着林夜汐的眼神中却多了什么，“他选择的对手是你。”
“……那也叫选择吗？”林夜汐有些意外。
“如果被袭击的是我，我当然有权利饶恕他，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也确实会看在是小孩子的份上下不去手。”艾斯望着黑洞洞的街道，眼神平静。
“但他选择袭击的人是你。”艾斯说道。
“刚才遇到生命危险的人是你，差一点被杀掉的人也是你，所以你有权利对那个孩子反击……况且，我认为那个孩子在将刀尖对准别人的那一刻，就应该意识到他在向别人发起决斗。”
艾斯扭过脸：“挑战的风险以及后果，他都应该清楚做好觉悟。”
“你和他的对决是他输了，既然输了，那么怎样处理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没有理由插手。”艾斯看着她，脸上罕见的正色。
林夜汐真的很意外了，她目光闪烁地盯着艾斯，好像在打量件稀罕物件。
“怎么了吗？”艾斯感觉她的目光有些不对，问道。
“不不不……”林夜汐连连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真让我感到惊讶。”
林夜汐说道：“我之前看你那么心善还以为会在这种事情上拎不清呢。”
“看来你虽然天真，但心里还是挺分的清的。”
林夜汐虽是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嘲讽。
“……其实你也挺让我意外的。”艾斯道。
林夜汐挑挑眉：“是吗？”
“……你为什么会说出他妹妹生病是她活该这样的话呢？”艾斯有些不解，迟疑片刻还是问了出来，“那个小女孩不是——”
“啊？你觉得她生病很惨吗？”林夜汐意外道。
“生病什么本来就不是一件好事吧？”
“那她惨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林夜汐理所当然道，“她惨就应该去杀那些和她毫无干系的人吗？他在杀人前就没有想到可以有更温和的方法吗？他的身手那么干脆，就算去偷也比杀人好吧？”
“就这么说。”林夜汐看向艾斯，“如果我和你说，说我真的好惨啊，五六岁被爸妈卖了，十几岁就被人关在铁笼子里沉到海底却怎么也死不掉，二十多岁被炸断腿脸被烧毁容，全身缠着绷带挨了几枪也没死，你看我这么惨，就不要在乎我把你全家都杀了吧？”
“你会不在乎吗？”林夜汐目光平静，理所当然道，“当然不可能啊，我惨和你有屁关系啊，又不是你把我沉海炸腿的，我俩之间毫无恩怨，那我之前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当然没有啊。”
“所以理所应当的，那女孩生病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当然没有啊，那既然这样，他为什么可以理所应当地说什么我就该死？脑子有病吧！”
“我又没抢他家钱又没让他妹妹生病，他凭什么向我挥刀？凭他年纪小不懂事？”
“说实在的，如果他当时真的能跪在我面前满脸流泪地求我帮帮他，我说不定还真的心一软给他钱了呢。”林夜汐嗤笑一声。
“觉得下跪求人很没面子吗？但这不也是一种方法吗？虽然来钱是比抢劫杀人慢，但万一遇到个心善的就给他俩收养了呢？他明明有其他的路可走，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去走其他的路，就毅然决然地拿起刀将其对准无辜的人，既然这样那他死在别人手上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你也说了，要是你是不会杀了他的，为什么？不就是看他年纪小，感觉还是个孩子，还有那什么美好的未来，所以不忍心夺走……我可不会这么觉得，他杀人的时候可没想过别人可能还有美好的未来，他杀的那些人难道就因为有钱而该死吗？”
“说到底他说那些话也有卖惨的嫌疑。说什么自己的妹妹……听起来多感人啊，哥哥为了妹妹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拿起刀去面对那些大人。但他从来都不是走投无路的不是吗？他明明有选择的！他甚至都没有尝试过！”
林夜汐说着，像是感到恶心般皱起了眉头：“我最烦的，就是这种连尝试都没有就说自己没有办法走投无路的人。真是恶心至极。”
艾斯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夜汐也没有继续想说的意思，回想起那几个小孩，眉间浮现几分厌恶：“看上去真感人啊，为了不让自己的兄弟死还去挟持一个看上去和自己同岁的人……你之前也这样？”
“……啊？”
艾斯愣了下，想了片刻才明白林夜汐的意思。
“我没有。”艾斯轻声道，“我们小时候的钱虽然也是抢来的，但当时我们没有想过只有杀人才能拿到钱。”
林夜汐嗤笑一声，不说话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艾斯突然问道。
林夜汐：“什么？”
“就是你说……沉海什么的……”
林夜汐一愣，挑眉看向艾斯，露出个玩味的笑容。
接着，不假思索地否认了：“当然不可能啊，我就是举个例子，你想什么呢？”
艾斯收敛了眼帘：“是吗？”
“当然。”林夜汐摇着脑袋，“你以为？我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被人那个样子啊。”
艾斯没有像之前那样，只是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出来了，但——”
“你刚才的金币有拿出来吗？”艾斯问道，他注意到那个男孩拿了一枚金币，还试探地咬了咬看是不是真的。
林夜汐：“……”
林夜汐一拍大腿：“我忘了！”
林夜汐肉痛地摇了摇头：“算了，便宜他们了。”
说着，满脸抑郁地扭过了头。
艾斯没有回答。
她都记得把那两把刀带走，他不信她会没注意到那枚金币。
想起她刚刚对医生说的话，艾斯的目光又沉了沉。
如果她真的那么厌恶那个孩子，为什么会给他们留下那枚金币。
如果说她不讨厌，那为什么会选择踩断他的小腿，又捅了一刀呢。
艾斯有些不理解。
但他知道就算问了林夜汐也不会说实话，便将目光转向柳林秋。
柳林秋一直沉默着，感觉到艾斯在看自己，才缓缓抬头。
艾斯看清他面孔时不由愣了下。
柳林秋满脸泪痕，两只原本就水亮的眼睛此时就好像有月亮碎进去般，满是水光，咬紧了嘴唇，好像想要哭泣，却又顾忌着什么没有发出声音。
“……你——”
艾斯刚要说什么，就听他没忍住抽泣了声。
林夜汐：……？
林夜汐听到动静，低头看去。
“姐姐……刚才说的，说随便他、他……”柳林秋像是实在伤心，话说一半就止不住地哽咽，哭的一抽一抽的。
林夜汐：……
林夜汐表情有些狰狞。
柳林秋见林夜汐这副表情，像是真的被伤到了心，哭着跑到艾斯身边，抱住了他的大腿，哇哇大哭。
林夜汐：……………
“姐姐她根本不在乎我……我——”柳林秋哽咽着，根本没看她。
艾斯不知所措，只能俯下身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她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我当时真的好害怕……”柳林秋上气不接下气的，“那，那个人就用刀，刀……我，我都不敢动，姐，姐姐却说，随便他……呜呜呜，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艾斯张张嘴。
“我，我知道我很弱，但我会努力不拖后腿的，姐姐不要嫌弃我……好不好……”柳林秋说到最后声音都透着几分卑微。
艾斯：……
“我们没有想过嫌弃你啊？”艾斯绞尽脑汁，刚才确实忽略了他的感受，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对一个孩子来说确实挺凶险的，“主要是那个孩子不是——”
“姐姐还问那个人为什么还没下手……我，我呜呜呜……”柳林秋好像真的伤心至极，哭的那叫个肝肠寸断。
林夜汐：……
林夜汐不装了：“那又怎么样？你本来是在我旁边呆着的，谁让你跑的？被抓住本身不就是你自己的问题吗？还成为了人质，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
柳林秋越听越抖，到了最后身体都快都成筛子了。
“你就不要再说了。”艾斯罕见地露出几分不满，低头看看可怜兮兮的柳林秋，有些为难。
林夜汐不屑地嗤笑一声。
“姐姐说的没错……是我自己的问题。”柳林秋弱弱开口，好像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强忍着什么，“是我连累了你们，真的……非常抱歉，我，我不会再连累你们，谢谢你们最近的照顾……”
艾斯：……？
艾斯有种不好的预感。
柳林秋突然撒开丫子就跑，边跑边喊道：“对不起……呜呜呜呜——”
艾斯：……
艾斯一拍大腿就要去追，被林夜汐按着肩膀按了下来：“我去追他，你在这儿等着。”
艾斯刚想反驳，猛然碰见林夜汐的眼神，不由愣了一下。
就趁着这一下，林夜汐“咻”地窜了出去。
艾斯望着林夜汐逐渐消散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
“很显然他们有事瞒着你。”萨奇支着他的肩膀，懒洋洋道。
“萨奇，我觉得她在撒谎。”艾斯道，“她说的那些，包括她当时说她小时候……”
“艾斯。”萨奇突然打断他，“人是复杂的，你刚才是在想她为什么会给那几个小孩留下一枚金币吧？”
艾斯迟疑片刻：“是的。”
“那个孩子可能察觉到了。”萨奇想到刚才那孩子的眼神，目光沉沉道，“那个孩子并不是个普通的孩子。”
“可是——”艾斯想要反驳，却猛然回想起了什么，顿住了。
“说到底你们现在的关系也说不上很好，没有必要纠结于这个。”萨奇看着艾斯，他知道艾斯的性子，虽然相处日子不多，但接触下来艾斯明显有把她当做朋友的迹象。
艾斯纠结地皱起眉头，没说什么。
这边，林夜汐一把拽住了柳林秋的后领，直接把他提了起来。
“干嘛呢？”
林夜汐暼着眉，半是疑惑半是不满地盯着他。
柳林秋浑身都在颤抖，颤抖幅度越来越大，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原本还担心他是不是心灵受挫的人们：？？
你在笑什么？
“我早说那小孩不对劲了。”索隆抱着胳膊，没好气地瞥了眼身边疑惑不已的路飞。
路飞皱眉歪着头：“诶？有什么不对嘛？”
“等——等等……”娜美好像想到了什么，捂住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难道说——”
柳林秋扭过头。
只见他的脸上哪儿有什么伤心的神情。恰恰相反，他的嘴角扬起了奇怪的弧度，眯起来的眼睛闪着莫名的寒芒。
“感觉很有意思啊。”
柳林秋笑着，扭过头双眼直直地盯着林夜汐。
“不过我真的很想扇你啊……”
林夜汐：……？
林夜汐：“为什么？”
“还用我说？呵呵……”柳林秋冷笑着，明明形象没有半点变化，但周身的气息与眼神一起发生了转变，散发出和之前截然不同，隔着屏幕都能让人感受到的危机。
林夜汐不解，见他不再跑，就把他放了下来：“明明是你莫名其妙地跑开了。”
“我莫名其妙？”柳林秋一边挑起眉头，冷笑道，“你要不要想想你刚才在做什么？”
林夜汐还是不解：“我刚才怎么了？”
柳林秋冷冷一笑：“我记得某位刚开始给我怎么说来着？说自己连鱼都不敢杀？”
林夜汐：……
林夜汐终于回想到了什么，一哽。
“什么玩意儿？她给你说什么？”独孤萧不敢置信地又问了遍，“她说她不敢杀鱼？”
“那可远远不止。”柳林秋冷笑道，“还给我说什么不会抓鱼……不会打架……我看你打的挺欢啊？”
林夜汐：……
“哦，对了！”柳林秋像是想到了什么，满是惊喜地看着林夜汐，“你现在会自己下树了？会飞檐走壁了？”
林夜汐：……
林夜汐罕见地露出几分心虚。
柳林秋好似完全没注意到，还在继续：“还能跟人打的天昏地暗？舍得捅你们人类崽子一刀？”
“那刀是他活该好吗？你是在为他抱不平吗？”林夜汐提起这个精神了，抱着臂暼着他。
“我抱不平？”柳林秋嗤笑一声，“你要想吵架直说好吧？”
“……不是我说，你这跟骗婚有啥区别？”独孤萧扭头，露出难以形容的目光，“不敢杀鱼？不敢打架？你要不要听听这是你自己吗？”
林夜汐看都没看他：“闭嘴，别添乱。”
柳林秋还在冷笑：“你刚才竟然还吼我？你们人类果然多变，之前你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