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二郎抬头继续赏月时,听到李阿翁说:“那是因为大鱼需要水流冲击帮助产卵,若是想它们顺利产卵,便让它们继续待在水流湍急处,只需找些草叶拦着出口,不至于叫水将所有鱼卵都冲走。”
乍地听到李阿翁的解答,纪清越只是愣了一下,没想要躲。接着他欢喜地感谢道:“多谢老翁解答,我还有一问,若是生出鱼卵,该让大鱼独自一处吗?”
纪清越坦荡荡地“露面”,反倒让李阿翁骇了一跳,尽管经历过大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但从没想过有一天竟然遇到会说话的画!
他稳住情绪,尽量平静地回答:“若是可以还是分开为好。”
“好,多谢老翁。二郎已睡了有一会儿了,还是让他回去躺着睡为好,否则容易感……呃得风寒。”
李阿翁本来是出来起夜,看到书房里点着灯,才过来看一眼想看看二郎的情况。今日他拉了一天犁,缰绳勒伤他的后背与两腋,虽然一回来就涂了药,但受了伤还是早点睡才好。
于是他过来提醒,没想到站在门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疑惑着什么。
震惊之余也恍然大悟。
所以才有了刚才的对话。
李阿翁摇了摇李二郎:“二郎,醒醒,回房去睡吧。”
李二郎被晃醒,惊醒之下他陡然直起身,牵扯到身上的伤时倒吸一口冷气。
“小心些。”
他看了看挂画又看了一眼阿翁,应道:“我这就回去睡,但是,阿翁你怎的过来了?”
李阿翁看出他的心思,睨了他一眼:“怎的,我还不能进来?明日还需忙活,你俩快些回去睡!”
“是……”没等李二郎答应,他立即反应过来,他阿翁说的是……你俩?
画里的纪清越笑着应道:“是,老翁也早些回去睡吧。”
李二郎呆呆地走出书房,站在院子里,面对着阿翁的背影,他讷讷道:“阿翁,他……”
“放心吧,我知你与他的顾虑,在你阿奶没发现之前,我是不会同她说的。”
李二郎心里感动:“多谢阿翁。”
春耕的准备持续很久,春种秋收是农家最忙的两个时节,就连李四郎都得下地跟着他们一起翻地,小团郎只能放在地里,让他自己跟自己玩。
若是不抓紧时机耽误了播种,是会影响收获的,家家户户都在忙春耕,地里人拉犁的现象随处可见。
就在李二郎他们忙着春耕的时候,纪清越房子上的瓦片已经盖好。
他换了一条更粗壮的横梁与其他桁条,以支撑起瓦片的重量,又在桁条上边搭一条条椽子,以便瓦片能卡在椽子之间。(横着放的木条叫桁条,竖着放的木条叫椽子。)
每两条椽子间“u”字摆放瓦片,从屋檐往屋脊的方向摆,每铺下一片瓦都要扣着上一片瓦的一小端,这样可以让雨水从上往下流而不会倒流进房子里。
第一层瓦片全都摆好后,再将瓦片倒扣过来成“n”摆在两条瓦片之间,填补缝隙,最后在屋脊上倒扣一排瓦片,后再填补上土水泥确保屋脊不会漏水。
这下雨下得再大也不必担心了。
李二郎他们忙着准备春耕犁地,一家人一直忙到三月末,他们与二房的李刘氏一家终于整理完最后一块地,匆匆往家里赶。
刚回到家,只听轰隆一声,打雷了。
随后大雨倾盆而下,这竟是纪清越来到画里迎接的第一场雨。
他正在菜地里摘豇豆,一大部分给李二郎,他自己留一小部分用来腌酸豆,剩下的则继续留在藤枝上,用作留种。
随着响亮的惊雷,雨说下就下,纪清越连忙躲进草庐里避雨,雨中带着寒凉,让人止不住拢了拢身上的袄子。
快四月了,气温还没完全上升。
除了豇豆,其他蔬菜已经陆续成熟,而他也已经摘了一批交给李四郎,自己还煮了好几个青菜吃。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菜是自己种的缘故,他觉得自个儿种的不似那些加了各种生长剂的蔬菜,吃起来觉得特别有味道。
忙着准备春耕的这些天,灶房里都是李锦娘在忙活,白天准备这天的晚食与第二天的早食,还要带水到田间给李二郎他们,早上带去的一罐水是坚持不到晚上结束劳作的。
李阿娘歇了歇,望着院子里的雨帘,从一开始的密集逐渐变得稀松,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刚整理的地野草还未死,得亏这雨来得急去得也快,晒干泥土不费多少日。”
“咱们用二十多三十日平整了一遍田地,播种之前还需再犁一遍,赶在四月上旬结束前将粟种播下去,还有得忙咧。”李阿奶缓了缓,捶了捶走了一天的腿。“平娘与月娘何时生产?”
平娘是李刘氏的大儿媳,月娘是三儿媳,两人都怀孕在身。
李阿娘:“平娘要早些,大约在四月末,月娘许是要等到六月。说起来二郎的生辰就要到了,郎君他们怕是都赶不回来了。”说完她喝了一口水,又与李阿奶说了会儿话后起身去灶房与锦娘一起做饭。
他们还要忙活好长一阵子,闲得只能织绢的冬月已经过去。
李阿娘走到灶房门口,就闻到一股酒糟味,她笑了起来:“锦娘这是做了酒糟羊?闻着可香了。”她走进灶房,又瞧见一篮子新鲜蔬菜。
女儿把灶房打理得井井有条,饭菜也差不多煮好了,根本不需要她再来插手。
灶上的罐子里咕嘟咕嘟地冒水泡,掀开旁边的一锅焖杂粮饭盖子,饭里还拌着切得细碎的豇豆粒,李锦娘又快速地水煮一颗菘菜(大白菜),还有一小罐鲜鱼汤,与蚕豆一起煮,出锅时撒一把韭菜和芹菜,可以遮盖一些鱼腥味。
女儿一个人布置一桌饭食,李阿娘心生自豪,与李锦娘一起将饭食端进正屋。李锦娘低垂着眉眼:“我瞧着篮子里有许多豇豆,不若阿娘教我做一罐豇豆菹吧,夏日吃了开胃爽口。”
李阿娘自然答应,他们家往日只做菘菜菹,在猫冬的那一个月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地里种的菜还没发芽,酸菜罐还都是空的,得泡一些补上才好。
李四郎坐在桌边一角,捧着比脸大的碗,肉乎乎的手稳稳地捏着筷子,扒饭时眼睛咕噜噜地转,打定阿娘阿姐做豇豆菹的时候他也要凑上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