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军队行进一个小村庄,挨家挨户地盘查搜寻,问到一个老妇人时,军官眯起了眼睛,将那张寻人告示摆在老妇人面前,蛮横、不客气道:“有看到一个额头上有新月纹饰的人吗?”
老妇人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地看着那张告示上写着赏金一亿两黄金,旁边画着的那张美丽的画像,依旧描摹不出老妇人所见过那个青年的半点风姿,屋子里漂浮着暖暖的药香,她和和气气地看了好几遍,心里浮现出了那个问她为什么的青年的模样,嘴上真诚地答道:“对不起。军爷。没有见过。”
军官不作他想,已经找了两三天了,也没见着有什么起色,叙晚意大人可是发了一通大脾气,不只派了这一路军队,还大派人马往沙漠边境去搜,仍是什么都没有搜到。
谁能想到凤兰就把楚长明放在叙仙楼附近呢?
接着经过一处牢房,把那告示一张罗出来,没有人知道画像画的是谁,他们中有些人觉得眼熟,特别是那个牢头,他有些震惊地张大了嘴,在军官转头的那一瞬间,立马把表情收了回去,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但是牢里的光线不太好,没能引起多大的注意。
军官拿着告示在一个个木头柱子横出的房间前转过去。他看到一个断臂的犯人带着炙热的目光像一只癞皮狗一样丑陋地抓住两根柱子,一副企图把头挤破了也要伸出来的架势,眼珠子狰狞的几乎都快要暴出来了一般,一副贪婪的神色。断臂人目光紧紧地看着告示,口中默念着“一亿两黄金”……
楚长明和凤兰走在一条偏远的小径上,慢悠悠地闲逛着。
终究还是楚长明按捺不住,率先出声道:“要是你所救的人,回过头来来害你怎么办?”
“他杀不了我。”
所以没有什么关系。楚长明听出了这么一句言外之意。
“你不会难过吗?”
“会的。即便如此,依然勇往直前,一心向善。”
“从来如此?”
“从来如此。”
忽地,他想起了那个白衣人给他疗伤的心意,狠狠心,把那份贪婪收了回去,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
军官默不作声地看着,忽然道:“如果谁告诉了我告示上的人在哪里,那么,无论他曾经犯了多大的罪,都将免除一死。”
这道声音不大,却把那个断臂人激得站了起来,他的目光变得热切。
楚长明满腹疑惑,然而太多问题都无法用言语来准确表达,他却不怎么甘心,依然再问了一句:“如果有人要杀你呢?”
“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不去教化吗?”楚长明心情严肃,却用着揶揄的口吻。
“是的,这似乎是很矛盾的事情。可是,我不能死。”
“因为苍生需要你?”
“因为苍生需要我。”
“因为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去怜悯罪人?”
“因为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去怜悯罪人。”
“那我是你的什么?”
“你是我今生独独一份的私心。”
“和天下苍生有区别吗?”
“伤害你的人,不在苍生的范围内。”
楚长明笑道:“那我岂不是破坏了你的修行?”
“没关系。”
断臂人刚要说点什么,忽地想起来那个青年临走时朝他回头看过来的那冷冷的一瞥。那是会杀人的目光。断臂人杀过许多人,也见过许多杀人的人,却没有见过谁能有那么冰冷到丝毫没有温度的目光。
如果他此刻说了出去,将来,他将会以一种惨不忍睹的死法死在那个青年的手上。
断臂人打了个寒噤,喉咙里像是卡了样东西,眼里有着深深的恐惧。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我依旧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去救助一个恶人,
就像我理解不了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伤。”
凤兰牵着楚长明的手一步步踏过楼梯,走回自己的房间。
今夜无事发生。
楚长明抚摸着凤兰胸口处的那道狰狞的疤痕,两个人紧紧相拥,楚长明发出一声呻吟般的叹息,偏头去吻凤兰的耳朵,并低声轻语,不知道在那一瞬间,凤兰听到了没有。
“我果然还是……永永远远无法和你一样心怀……天下……”
楚长明这几天跟着凤兰,按照对方的要求着装,样子和款式大概都是他还没有成为仙尊之前的,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对这几件衣服充满了执念。
在成为仙尊之前,打打杀杀于楚长明而言是一顿家常便饭,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遇见了沈古柯。他那时体术、剑术、箭术训练不在话下,穿不了那种繁杂繁琐的长袍,衣服也只有箭袖和窄袖两款,根本不像成了仙尊之后,应端月仙人的要求,必须着装得体,符合一个仙尊气派大方的颜面,都是那种飘逸的广袖和宽袖。
后者于楚长明而言太过复杂,也好在成为仙尊之后,就不再去凤家训练,而是每天被凤兰寸步不离地跟着,随着他东奔西走,那样的衣物,倒成了彼此二人每天早上安静相处的契机。凤兰会细心地给他把每一粒扣子和绑带扣好和绑好,即使楚长明不曾这么要求过,也心甘情愿的模样。
当然,现在,楚长明每次想起这段过去的记忆,脑海里浮现出的模样都是紫衣人的脸。
直到现在,凤兰似乎还以为他不会穿那么繁琐复杂的衣物。有几次楚长明想开口告诉他,沈古柯教过了,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今天早上起来,楚长明一摸旁边的位置,发现那块被子下的面积早就已经冰凉。他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推开床旁边的窗子,太阳已经热烈地照耀到窗台这里了。时刻大概是早上九点到十点之间。凤兰早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