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行至影壁,想起什么他又转身,声音遥遥传来:“我仍好奇你是从何处得知的真相,但我不逼你,你若是愿意也可告知于我,我定守口如瓶。”
只见那小郎君淡淡开口:“大人想多了,我也是在与吴晚对峙时才猜到的,无人提前告知于我。”
虞兰川含笑点头:“如此,告辞。”
院门从外被锁上。
丽娘从厨房钻出来:“小娘子,他既然知道凶手不是您,为何还要将我们关在这里?”
“攻心之法。”容昭笑道:“他并不相信我此前的说辞,此举是想让我坦白。”
“那您要说吗?”
容昭摇头:“说了也不会信,又何须多费口舌。”
说完,她转身回了房。
大约是因着明日一早要去见吴晚的缘故,容昭一晚都没怎么睡好。
辗转反侧一整晚,明砚舟听着隔壁翻身的动静直到五更才消停。
他这才阂上眼,在晨光中假寐。
容昭起得早,又因着没怎么睡好,眼下青黑一片。
她洗漱完之后,草草用了些早膳,便在院中等着虞兰川。
明砚舟望着来回踱步的女子,无奈地勾起笑:“容昭,别紧张。”
“我不紧张…”容昭立在原地,视线飘忽。
她望向那道玄青色的身影,突然眼神一亮:“明砚舟,你与我一道去吧。”
“怎么?”
容昭快步走近,立在台阶下仰面看着他,女子脸上带着笑:“我担心虞兰川会看穿我的伪装,你在我身旁,我会安心一些。”
明砚舟移开眼,但却无法对着她说出拒绝之词,半晌后他抿了抿唇,温声道:“好。”
容昭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见院门被打开。
秦景云提着剑走进,请容昭一同出发。
作男子打扮的女子颔首,面上不动声色,手却背到身后,仿佛怕他反悔般,一把扯住明砚舟的袖子。
明砚舟被她牵引着往前走,衣袍微微晃动,他有一瞬的哑然。
女子的身影就在自己身前不到一臂的距离,炎热的风吹来她发上的淡香,明砚舟神魂一颤。
不想去探究那种感觉是什么,但他到底没有扯回自己的衣袖。
直到上了马车,容昭才松开手,与明砚舟相对而坐。
见他并不看自己,容昭有些疑惑:“明砚舟,你怎么了?”
“无事。”他摇头,耳边却浮起不易察觉的微红。
容昭不觉有他,微微颔首后便望向了窗外。
马车缓缓前行,半个时辰后便到了金陵大狱。
两人走下来,明砚舟身形虽如淡雾一般,但却隐隐透着极强的压迫感。
颀长的身影就在身侧,容昭心中安定。
虞兰川带着她去往刑房,一路上血腥气越来越浓重,容昭几欲作呕。
眉头皱起,即使用帕子掩住也是无用。容昭苦着脸,倏然间,视线里出现一道玄青色的袖子。
她侧过脸,只见身旁那人抬起衣袖遮着她的口鼻,特殊的淡香传来,却是半点血腥气都闻不到了。
“有没有好一些?”明砚舟微微弯下腰,低声问道。
容昭不便出声,便朝他眨了眨眼,那双眼里浸满笑意。
两人便如此往前走去。
刑房之内,火炉上正烧着通红的烙铁,吴晚手脚被缚,整个人呈“大”字状被绑在木架上。
她面色苍白。
见到虞兰川携容昭走进,她剧烈地挣扎:“大人,求您放过我,我真的一无所知。”
“急什么?”虞兰川差人搬来两张椅子,请容昭一同落座:“这知或者不知的,得审过才能知晓。”
吴晚显然已近崩溃,她痛哭出声。
若是其他女子,容昭定会心软,但她是两案凶手,杀夫杀子,恶贯满盈。
“吴晚,到了此刻,你还不打算说真话吗?”她冷冷道。
对方却只是哭,一个字也不多说。
“此举无用。”虞兰川低声道:“想想别的法子。”
容昭端起小几上的茶杯,端在手中也不喝,她低着头,半晌没作声。
“诱供或可一试。”明砚舟仍抬着手臂,为她遮住那难闻的气味。
容昭闻言,借着茶杯的掩饰,抬手轻轻拽了拽对方的衣袖。
细微的力道传来,明砚舟偏过脸,却见女子微弯着眼,正朝着他笑。
眼里大约是感激。
这是属于两人之间的秘密,刑房之中众人无一人发觉。
明砚舟心中一跳,他缓缓曲起手指,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怎么了?”
见那女子摇头,他便移开了眼,轻轻松了口气。
清淡的香味充斥容昭的口鼻,她扬声道:“吴晚,你就不想戴罪立功吗?与其相信他人,不如相信自己,别人的承诺,有时是一文不值的。”
吴晚的哭声果然一顿,容昭便知道此举有用,虞兰川在一旁勾起唇角。
她接着道:“严才或许对你许诺了什么,但他此刻自身难保,你又何须信他?便是他能躲过搜捕,怕是也回不了金陵了。”
吴晚仍呜咽着,但已不再拼命挣扎。
虞兰川望了眼身侧的小郎君,淡淡开口:“若你坦白从宽,本官定会酌情减轻你的刑罚。”
吴晚心中早已狂跳不止,但她仍然犹豫,不敢松口。
见她半晌不回答,容昭叹了口气:“虞大人,若她确实不想要这样的赏赐,那便罢了吧。”
容昭将吴晚的神情看在眼中,但口中说的却是另一番话,明砚舟顿时明白她的意图,不由失笑。
虞兰川又怎会不知,他点头:“那便罢了吧,本官只求结案。既人证物证俱在,本官也着急回汴京,那便将罪名都按在吴晚头上吧,至于别的,本官也管不了。”
他叹了口气:“想来本官离开之后,金陵城在尹之正的治理下,知情人士会一个不剩的。”
吴晚突然浑身颤抖起来。
容昭喝了口茶,趁热打铁:“尹之正的承诺,便是狗,也不会相信吧。”
“哦,为何?”
“他唯利是图、自私自利,怎会容忍威胁他的人或事存在在这世上,大约等尘埃落定,那些人或事,便会以很合理的方式消失了。”
“你倒是了解他。“虞兰川戏谑地看了她一眼,又加了一把火。
那边吴晚猝然抬眸,她额上沁出汗,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大人所说减轻刑罚一事,可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