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难以相信,又有些不满:“不会吧?连十三朝古都都没研究过,那他还当什么历史教授啊?去火星考察历史的吗?”
“就是说啊!但事实就是这样,我记得最开始看到个访谈,他自己提到过童年时期的生活经历,你等下……看,就是这个。”
那是一篇2005年张越之接受某报纸访问的一个谈话,是讲述他学术生涯的,主要访谈内容倒不是我关心的,我关心的是他在访谈里自己提到过:上大学之前他一直都是生活在西安。
张越之和我的情况不同,我从来没在老家生活过,若说对那里没多少感情还能说得过去。但他是在老家实实在在生活过近二十年,却在离开家乡后的六十多年里从来没回去过,特别对一个历史学家来说家乡又是中国历史最厚重最有代表性的地方,那简直太不正常了。比如我家那老爷子也是年纪轻轻背井离乡,晚年爬也要爬回家乡去,那才是真正的家乡魂。
想到我家老爷子,忽觉他和张越之的人生轨迹差不多,年龄差不了几岁,童年在同一座城市生活,成年后又同在另一座城市生活,他们甚至有可能是童年的玩伴呢。不过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要是早认识的话,在这省城的几十年是不可能没来往的。
大宝道:“张越之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在家乡的具体生活,也没谈及他在家乡有没有亲朋,不过他少年时代是战争动荡时期,也许他家庭遭遇了不堪回首的往事也不是不可能。但我还是觉得这个人挺怪的,他的背后好像有一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真的!这和我想一块去了,单单是罗布泊的事,我就觉得他不简单。”我打算继续说下去,猛然被一阵铃声打断了,是我的手机闹钟响了,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天都亮了。今天是星期一,要上班的。于是我说:“这样吧宝儿,这几天有空了我去找伊容照相馆的下落,你不是有个叔叔在教育厅吗,看能不能多打听到张越之的情况。分头行动吧,怎么样?”
一整天上班过程中我都是昏昏糊糊的,不止是因为通宵未眠,脑袋里还塞满了无数的问号,罗布泊的合影,大雪中神秘的白衣女子,缥缈莫测的照相馆,多想一下头都快炸裂了。
下午偷了个懒,早早离开图书馆开车在外面乱逛。我找个几个摄影店,向里面的人打听伊容照相馆,却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也难怪,五十多年了,中间又经历了大动乱,不向老一辈的人询问只怕是得不到满意的结果。开了不久的车头又痛了,于是便回了家爬床上睡了。才躺下,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又起身上网登陆本地的论坛,发了个题为“有谁知道伊容照相馆?”的帖子,这才又睡下了。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吵醒来,睁眼一看已经天黑了,是大宝的电话。他问我:“在干嘛呢?”我说:“不知道是不是着凉了,头痛,躺在床上呢。”他骂了一声:“老子跑来跑去瞎忙乎,你倒挺尸了?”我没力气斗嘴只问他:“你跑到哪去了?有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资料?”
“完全没有也说不上,用处大不大就不知道了。我在我叔家吃饭,晚点回来跟你说吧……你没吃饭吧?再挺一会儿,等下给你带夜宵。”
起身又打开电脑看了一眼我那贴子,回贴的倒有几个,回答和我问的一样茫然,现在上网的基本上都是年轻人,陈年往事是真的不知道,于是我关了电脑又睡下了。
当又被电话吵醒的时候,感觉没多久,一看才知道十点钟了。又是大宝打来的,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十分急促,音量也高了不少:“你快来!有重要情况!”
我听了精神大振:“好好好就来,你还在你叔那里吗?”大宝大声说:“什么我叔,就在图书馆大门口,传达室老许头这里,他知道伊容照相馆,也知道那张照片!”
我彻底懵了,老许头是图书馆退休职工,退休好几年了,返聘在馆里大门做物管,年龄上说他知道照相馆说得过去,但连那照片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火速穿好衣服连滚带爬向门外冲去。传达室里大宝和老许头坐在火炉旁,炉上摆着熟食、炒粉炒饭什么的,还有酒。大宝向我招手:“快!还没吃吧,过来陪老头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