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氏只教授礼仪品德,至今还从未教亲自教过书法。”另一婢女满脸喜色的接口道。
这些天的相处,她们也知道白苏不是难以相处的主子,渐渐的都不再拘谨。
白苏抿唇一笑,看来婆氏是很看好自己了?要是她知道自己连大字都不认得几个,那张一向淡定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
白苏心情稍微明朗了些,把刚刚拿上手的书又丢下,随便指了两个婢女,“陪我出去走走。”
再这么闷下去她绝对会疯。
刚刚得了喜事,白苏又带上了照顾的婢女,也没有人再劝阻。
那两个被点到的婢女连忙爬起来,从衣柜中取出一件白狐裘给她披上,挡住白玉脖子上乌紫的淤痕。白苏苍白的小脸被白色狐狸毛映衬的愈发透明脆弱,仿佛风一吹就要散开是的。
纵然已经近四月了,雍国春季里的风还是有点尖利,风里夹杂着不知从何处卷来几瓣桃花,白苏站在成妆院门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成妆院其实就是在白府中用青石砖隔出来的一个小院子,院内光秃秃的,实在没什么可看,可是一米五宽的院门却是用一种蛋黄色的木料制成。两扇门,均是整料。白苏惊讶的摸了又摸,以她对植物的认识,自然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黄杨木。其实普通的黄杨木也不算贵重,可是它极难生长,有这么大的整料可就值老钱了!
真有钱呐!白苏边感叹着边沿着石板道而行,她不识路,只能走到哪儿算哪儿。
白府的院子结构很工整,都是直来直去的道路,虽然院落特别多,但她也不至于迷路。
在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生活之前,白苏不愿靠近人太多的地方,所以带了两个侍婢朝去后园逛逛。越走白苏越是心惊,这哪里是府邸后院啊,简直是占山为王!白府的后面竟然就是几座连绵起伏的山丘。
这山丘不高,可是植被茂盛,且丝毫没有人工的痕迹,明显只是山野而不是园林美景。
身后侍婢见白苏又要往前走,慌忙阻止道,“小姐,止步吧,前面多有野兽出没,不可再向前了。”
白苏点了点头,估计是这时候家禽种类不多,贵族都喜欢占山,从中猎取肉食。
她正转身要返回的时候,忽然察觉脚下绵软,这种熟悉的触觉......是踩在茂密植被上,白苏低头端详,却见脚边地上长了一丛丛小灌木,虽然叶子枯黄,却依旧能辨出其特点,椭圆形叶子边缘有钝齿,新抽出的芽梢呈白绿色,隐隐散发兰花香气。
——居然是白芽奇兰!
这种茶树一般生长在温暖湿润的地方,没想到这里竟然有!白苏心中雀跃,忙对身边两个婢女道,“快去找些挖土的工具来!”
“是。”一名婢女飞快的离开。
白苏蹲下,对着一丛丛小灌木看了又看,嗅了又嗅,不觉间唇角扬起一抹笑,一瞬间,她仿佛在植物的世界里真真切切的感觉自己是还活着的,这些天的混沌和伤怀,因眼前一抹绿而消散许多。
她正观察生长在北方的白芽奇兰与南方的又什么不同,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三妹。”
那声音如黄莺出谷,泉水叮咚,令人闻之畅快。白苏站起身来,一个娇俏的女孩就蹦到她跟前,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小脸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灵动活泼,看起来纯净之至。
在同样微带寒气的春风里,她只穿了一件嫩黄色的深衣,双颊如桃花般粉嫩柔媚,曲线娇美玲珑,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整个人宛如春天里破土的嫩苗,而白苏则是裹了一个厚厚的狐狸裘,面色苍白如纸。
白苏看着这少女,心中没来由的喜欢,潜意识里似乎也对她很有好感。
白苏身后的婢女垂首道了一声,“见过珍女。”
原来这少女正是白苏的二姐白珍。
“三妹,你病了?”她皱眉盯着白苏毫无血色的脸,不无担忧的道,“你自幼是身体孱弱,父亲向来特别爱护,数年没有大病,怎么这才几日不见,你竟病成这副摸样!”
她怒气腾腾的瞪向白苏身后的女侍,正要责备她们没有好好照顾白苏,但怒气还未及发出却忽然凝结在脸上,变成疑惑,“我怎么不曾见过你?三妹,你的贴身侍婢哪里去了?”
后半句话却是对着白苏讲的。
白苏心里微微顿了一下,想到那日婆主事下令灭口,大概灭的不止是那个医者,而是所有知情人。那么,五天前在桃花林里跪在地上哭泣的一群女人,也都被灭口了吧。
白苏暗暗叹道:白素啊白素,你看你上个吊,造下多少孽啊!
但仔细想想,也正是因为白素自杀,她才有机会重生啊!一想到自己的重生是这么多条命换来的,白苏嘴里就一阵阵的发苦,胸口堵的喘不过气来。
她纵然万般纠结,嘴上却还得给珍女应个理由,“我这几天染了风寒,一直昏昏沉沉,醒来就不见她们了。”
听着白苏嘶哑的声音,珍女点点头,显然已对这个解释相信了八九分。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这里荒凉无比,又有野兽出没,而珍女身后却没有一个婢女,这令白苏很是奇怪。
珍女脸颊上浮起一层红晕,眼神有些慌乱,“我,我只是随便走走。”
正在这时,白苏遣去取工具的婢女跑了回来,手中拿着一个铁锄。婢女见到白珍,忙行礼,“见过珍女。”
白苏也不想多过问别人的事情,兀自接过锄头,要去挖那些茶树。婢女忙拦了下来,“小姐要做什么?吩咐奴婢来做吧。”
“你不会挖的,我先教你。”白苏边说边熟练的挥动锄头。
珍女奇怪的看着白苏,她从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还对花草有研究。
这个时代似乎还没有铁铲,锄头也又钝又重,她只是挥动几下锄头而已,额上便已经渗出细密的汗水,即便茶树生的不大,白苏勉力连根刨出一棵时,已经感觉脚下虚浮,原本苍白的脸颊此刻更是毫无人色。
白苏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小姐!”两名婢女齐声惊呼,慌忙扶住她。
这个身体实在太弱了,比患有心脏病时还要弱上几分。
珍女也一下子慌了手脚,不过到底是白老爷致力栽培的名门贵女,她只是慌乱片刻又恢复镇定,随手指着一个婢女道,“你,快把素女扶回成妆院!”
见另一婢女也要上来帮忙,素女气急败坏的道,“还不速速去叫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