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永年嚯地站了起来:“本宫父亲犯了何事,皇上要将他下狱?”
我清了清嗓子:“你不知道吗?”
“我,我,本宫怎会知道?”廖永年强按心神,侧身坐在了刚才的椅子上,不让我看见她的神色。
我伸出手,从带进来的包袱里扯出了一件残衣:“那我帮姐姐回忆一下,这件衣服姐姐认得吧?”
廖永年看了看衣裳,脸上阴晴几个来回:“这,这不是本宫的衣裳吗?怎么在你手里?”
默默地,我在心底呼了口气。
在她瞧来我大概是不屑,只是我自己知道,我的心也在一点点向下沉:“这染了痘疹病秽的衣服被人裁下了后襟,塞进我的绣枕里……是姐姐让吴娘干的吧?”
“你胡说,吴娘那贱婢偷了我的衣裳,自去做这样的事情,与本宫何干?”廖永年转过身子,朝我道,“你拿了件破衣裳便想诬陷有品级的宫嫔,本宫有没有指使,有没有罪责,是要拿到皇上面前论断的,岂容你乱说?”
听她提到吴娘,我不自觉叹了气:“那七星兔尾毒呢?这样奇特的游方,连宫中御医都难以分辨,无法对症施救,也是吴娘这样的婢子可以有的吗?”
“什么七星兔尾毒?本宫连听也没听过。”廖永年紧了紧衣袖,向椅子里坐了坐。
我瞧着廖永年,半晌:“如果我没有记错,廖大人中科举之前曾多年以游医为生,常在川蜀之地行走,这七星兔便是产在蜀地潮热的山中,多年以七星毒草为食,异常难得,一钱便可值数金。吴娘一个制衣做绣的婢女如何得来?她害我是真,药是姐姐的……也是真。”
“本宫,本宫并没有给过她这药。”廖永年想了想,“这药我是有,不过是常居深山,用来祛除周遭毒蚁蛇蟑的,她何时拿走,拿走了做什么,本宫全然不知。那贱婢贪财得很,定是看到本宫的衣衫和这药剂值些钱财,趁着本宫病了,偷拿出去换钱的。”
“是吗?”我低低地道,“这样说来,我还真是替吴娘不值,受尽酷刑拼死保护的人,原来对她皆是一口一心一贱婢的。”
“本就是个贱婢,受不了这集缘峰上的冷清凄苦,自去长安的繁华地界谋生,又不知怎地投靠到你府上……”廖永年似是忽然为自己找到了理由,看起来有点开心,“是不是国公府苛待下人,这贱婢怀恨在心,才回来偷了我的衣裳和药拿去害你?若是这样她真是死有余辜,贤妃就不必生气了。”
我不说话,默默地自包袱里拿了一方帕子出来,上面的芍药花沾着一点儿血染。
“是你们,是你们抓走了芍药?!”廖永年震惊之余恼羞成怒,又极力按住心神思索了片刻:“我说了,不是我!不是我让吴娘去杀你的!本宫……本宫只是说了如今容貌尽毁,再无缘见到圣驾,不若就饮了这七星兔尾毒,它与时疫症状颇似,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没人会追究嫔妃自戕大罪。本宫只说了这样的话……其它的话一概不是本宫说的,芍药那贱婢若是说了别的也是被你们屈打成招!”
“原来是这样,我还一直在想,吴娘乞丐出身,到廖大人府上也不过是姐姐身边的绣女,怎会有这贵重毒物,又怎知这东西的用法,原来……是姐姐亲口告知。”我本不知底里,只是路上看到包袱里除了秽衣、信札,还有这方帕子,拿出来问上一问,现下听她说,心下也就明白了。
“本宫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她就起了歹念要去害你!”廖永年继续道。
“原来姐姐是随口一说,那病得快要死了,也是随便一病了?”我心下厌烦,不想再与之口舌,“带茉儿进来!”
破门而入,孟岐山拎着茉儿扔在地上。
“茉儿,你听见了,吴娘是怎样待你家小姐的,你家小姐又是怎样说她的,芍药比你得脸,也不过还是你主子口中的贱婢!你若还想有活路,就好好说话,不然本宫现在带你走了,她也是不会为你说一句的。”我不看茉儿,冷声道。
茉儿哭了,不知是哭自己还是哭吴娘和芍药:“回贤妃娘娘,我家小姐只是偶感时疫,脸上并身上的痘疹有些骇人罢了,并没有病得很严重,只是每回吴娘来了,小姐才会躺在床上哎呦呼痛不止,又哭诉皇上薄情,有了新人忘了旧人,那日……那日吴娘拿走了衣裳和药,小姐也是知道的。”
“她可有阻拦?”我问。
“那药和衣裳就摆在桌子上,奴才瞧着倒像是成心放在那里的,又怎么会拦?”茉儿抬起头来看着我,“贤妃娘娘,茉儿说的都是实话,请娘娘明察。”
“你个贱皮子!本宫……”廖永年拿起桌上一只土定瓶砸了过去,被孟岐山一脚踢开。
“你坐下。”我冷声道。
廖永年颓然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