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那守卫没有看他,只扬声喝道:“擅闯城门已是死罪,若束手就擒还能有一条活路,若是再跑就地格杀!”
他确实不敢在城门放箭杀尽这群流民,但他不介意揪出几个挑事的杀鸡儆猴。
比如那个最先冲过来的男子,比如……眼前这个又想扑到他身上的妇人。
青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那老妇人不知何时又爬了起来,她刚刚摔得很重,右脚明显变了形,可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瘸一拐再次扑到了那领头守卫身上,恶狠狠的去掐他的脖子。
“疯婆子!”那男人再次将她从身上扯下,手背在脖颈碰了碰,轻嘶了一声,那里有那妇人指甲留下的,重重一道血痕。
“没脑子的贱妇,只知道生盯着我,我是王室亲卫是守护京都的兵士,怎会随意打杀百姓。你身边那个可是臭名昭着的五公主贴身的男宠,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他是吃婴孩的恶鬼是......”
可那老人不等他这话说完便又一次扑了上去。
她摔倒又重来,眼中的恨意不消反增,发了疯似的咒骂:“就是你!就是你杀了我的孙儿就是你!”
她……认准了是这守卫动得手。青怀应该是高兴的, 他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了出来,任凭那人花言巧语也无半点用处。
他该庆幸自己相貌温和不像坏人,又手无缚鸡之力谈不上威胁,他该庆幸他没有坏了公主的事,青怀……应该高兴的。
可在那一声又一声悲愤至极的哭喊中,他只觉得悲哀。这是他第一次站在高位看蜉蝣挣命。自我之下,众生蝼蚁。做事只论成败,得失……只看大局,这便是骨瑛看他的时候吗。
他是五公主府最不起眼的男侍,是放在秤上盛不出二两价值的废物。他的生死他亲人的生死在掌权者眼中只是累成一担的米面,可以随意拿取,可以随意揉捏,可以劈砍火烧只为了逼他做些什么。
他又想起了骨瑛的脸,想起他那混合着慈悲的高高在上的笑意,心头连同记忆一同震颤,那张脸扭曲模糊似乎变成了另外一种样子。
青怀定睛去看,那模样狰狞丑恶,像是那领头的守卫的,像是他那欺辱过他的内官,像是许多他遥不可企及的贵人。
谁都像,又谁都不是。青怀死死瞪着那张脸,终于意识到了那是谁。
那是……是他自己的脸……
是他温声询问那老人是否愿意随他进城的脸,是他扬唤她来看孩子的脸,是他一剑刺穿欺凌他的内官的脸,是他一片片削去祖母的血肉的脸,那是……青怀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