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刚过,古乾跟苏梓就来了,两人一脸神秘。
“猜猜现在有多少报名的了?”
“哈!有没有翻倍?”
“八十五人,比昨日增加了五十人,另外木工单子已经给木匠家送过去了,都弄好差不多要月余,倒是村里有个善陶艺的家仆,今天看了咱们吃饭用的家伙说愿意做点事儿,你看?”
“没问题啊,不怕偏门冷门,粮食咱们供得起,以后人会越来越多,这些手艺都用的到。”
周琳见时间还早,索性叫苏梅拿了桌子铺在院心,“左右晚上没啥事儿,你们在这坐坐,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等等啊。”
两人看着周琳一趟趟进出,不多时,桌上摆了一盘亮晶晶的琥珀核桃仁,外面沾着炒熟了的芝麻,一盆炒瓜子,一盘油炸花生米,上面撒着细小的盐粒子,一盘切成长条蒸软了的白薯干,一盘刚从院中果树上摘下的桃子,最奇妙的居然还有一壶茶,茶中是新鲜嫩绿的薄荷叶。
“来,尝尝这茶,瓜子吃多了容易口干上火,这薄荷泡水最管用了。”
古亓正好也进了院子,周琳招呼着一起落座,就着最后一抹余晖散去,白日的燥热尽去,大地端起一分宁静,几人就着夜色围坐一起,开了周琳来到这世上的第一次茶话会。
“哇,心情真不错啊!”能在自己的小地盘招待客人,还能商量一下养孩子喂奶之外的话题,对于周琳来说已经很陌生了。而几人看着桌精致的茶点简直觉得自己像在梦里,闻所未闻的这些果点,这周氏如此富有?
“梅子,我在厨房多留了一份,你端着去里屋,也让大家都尝尝,我们在这聊会儿天。”
率先拿了一颗琥珀核桃仁塞进嘴里,默默称赞了一下自己的手艺,“欸,都别愣着嘛,不要客气,大家一起做事儿,以后就都是自己人了,我这个人粗心大意的,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们多担待,可是有好处的时候你们也千万别手软啊,都是我做的来,尝尝。”
古亓默不作声,却捡了跟前的白薯干吃了起来,另外两人也放松下来。
“乾子哥,你说,按照现在的人力,起一排屋子要多久啊?”
“按今天增加的二十男工,四十人,一个月应该能起二十间房,你还要盖那几个院子厨房,从现在到来年开春,不停工,应该能有一百来房间了。”
“一百个房间,一个房间两个人,才两百人,太少了啊,能不能不用炕,做成上下铺?那,我画给你看啊。”周琳用手指沾了茶水,就在桌上比比划划起来,“四条腿儿从上串到下,上面一个木板子下面一个木板子,唉这回木匠家活更多了,他根本做不过来,这样,阿亓,你能负责搞来木头,制成标准的板子,木匠家安装。”周琳不顾别人,在那自说自话的设计,“若这样,一米八的上下铺,宽度九十就行,反正这些人都瘦瘦小小的,个子高的可以把脚丫子从床栏杆里伸出来,不碍事的。一个房间摆四个上下铺,就是八张床,中间放桌子,八人每人一个小柜子的标配,外面是公共厕所,二十个房间配一个单独的厨房,外面还配大厨房一个,公共浴室一个,开水房一个。”不知不觉就把大学宿舍的那一套给搬上来了。
“若这样,一百个房间就是八百个人的收容所。”周琳眼睛发亮,“你们两个,若是能在春播之前给我造出两百间房,我就给你们每人一个大红包!”周狐狸觉醒了,笑成一条缝的眼睛里藏满了狡黠,不了解她的二人在那掰着手指头算账,这工期赶不上啊。
“周琳的意思是让你们想办法再忽悠四十个工出来。”深深了解周狐狸的古亓开口解释,这女人,巴不得全村的人都来给她干活,却不提为什么,菩萨的心肠,狐狸的手段。
“这倒是了,今天不过一天,就增加了一倍的劳力,后面加到八十人,这个法子好。”
“明天开始从女眷里挑五个厨娘,接下啦一个月,饭还是露天排队,我就不信还有人能坐的住。”
“可是周姑娘,你这么大手笔的建房,可有把握?”苏梓来自于八大世家的苏家,虽说家道中落,可是自幼也跟随父亲读了不少书,父亲也会讲祖上那些为官之事,同时也惋惜恐怕今生再没有出头之日,如今乱世,礼崩乐坏,民不民,官不官,空有一腔报复却无可报效之朝廷。
“凡事哪有万全的把握,只能是尽自己的力,做到最好,不留遗憾。我是个当娘的,别的我不懂,那些家国大事我也说不上来,我只知道,为人父母,最怕自己的孩子受委屈,为人子女,受了再多委屈也割舍不开的是自己的父母,我不懂大义,只懂小爱,这天下父母皆如我一般,她心似我心,她痛似我痛,见不得这些磨难,若真是无能为力也便罢了,可若我有能力却如何自私的弃之不理?”周琳捶捶胸口,憋得发疼,做娘的女人最是心软,这些男人可是理解不了。
“咱们在这谈天说地的时候,外面就在死人,咱们每过一天吃饱喝足的日子,外面都有孩子被父母卖掉被人用锅活活煮死吃下,我想一天当成两天来用,巴不得让这时间停下,而我有那通天之能,可通晓所有苦难中的孩子,能同时救下他们,可我不是神,我只有一双手,我再急也只能一天天等,等庄稼熟,等房盖好。”说到后面,声音已是哽咽,“你们说,我可有把握?我愿以身饲虎,只要能多救下一人。”
被三个大男人围绕,周琳说不出更矫情的话,她不说,可是她的心真的在滴血,刀绞一般的疼痛,恨不得时间停滞,让她可以穿梭到每一个哭泣的孩子身边,用温软的怀抱去挽救他们的痛苦。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带来了怎样的触动,接下来的时间,再没人说话,似乎大家都陷入了沉思,苏梓的目光闪烁,从茫然变得坚定,古乾若有所思,低头抿茶,而古亓只是用那双漆黑入夜的眼睛定定看着她,又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就连厢房内一直醒着的阿黄,也从蝶翼般轻颤的睫毛中滑落了大颗的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