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宁看着她手里的虎符,眉头微微皱起。
“娘娘这是想要做什么?”
“军中都是丞相一手带起的将士,他们就在城外四大营里,只要能将她们调动起来,足以震慑他们了。”
那枚虎符在灯下溢出暗金色流光,暗藏太久,触手冰凉。
魏宁点头,答应带着她漏夜出宫,调兵围城。
天一黑,她先去看了沛霖和九思,沛霖抱着灵均,和九思并肩站在一起。
“娘出去有点事,我让外祖母进宫陪你们。”
山阴王特地在九思和沛霖的寝殿外安排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手,却没有限制她的行动。
心里看来清楚得很,只要控制住了孩子,不怕她跑。
她本想让几个孩子去魏徵府上,或是让魏徵进宫来,可是似乎山阴王也忌惮着他,一进洛阳,便派兵围了魏徵等人,都是与魏承关系紧密的几人。
沛霖长得快,如今已经快到银霄的胸口了,抿着唇抱着怀里的弟弟,很是有大人的样子。
她比两个弟弟都更像她父亲,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澄澈的眼里,波光潋滟。
她看得微微有些心酸。
要是他真的回不来了怎么办呢?
回不来就回不来。
她总要把日子继续过下去。
就算以后西郊行宫她也住不了了,还有王家。
可是完全依靠王家过活,也不太好。
好在这些年她也有些体几,不知道能不能带出宫,哪怕她重操旧业,开店做生意赚钱也要把三个孩子拉扯大。
只是不知道现在她继续做绣品还能不能卖出那么高的价钱。
只是过几年沛霖就到了要议亲的年纪了。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她找到好亲事。
其实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魏承树敌那么多,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上,又有多少人想要他和他儿女的命。
她镇定地安慰着两个孩子,又亲了亲灵均的额头,等到谢氏进了宫,才回了自己的寝殿,带上兜帽,跟着魏宁出宫。
宫中各处门洞被看管得水泄不通。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好处给够了,总有通融的地方,她穿着宫女衣服,和魏宁贿赂了一处角门处的守卫,谎称是出宫避难的宫女和侍卫。
夜色黝黑,根本没法看清楚脸色,她提心吊胆地出了宫,坐在马车里一路颠簸,去了最近的北营。
北营屯兵十万,是四座大营里屯兵数量最多的。
这马车是宫门口供宫女太监出宫用的马车,席面又硬,车又颠,她原本这几日就没好好吃,下马车时,胃里已经很有些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魏宁见状,上前搀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不如还是回去吧。”他低声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是她该来的,那她到底该去哪里?
是长乐宫,还是西郊行宫,还是在王家的屋檐下苟延残喘看人脸色?
她摇头:“没有该不该,以前都是他为了我做这些事情,他不在了,我也应该为了我们的孩子,还有,等他回来。”
她捂住胸口,脸色煞白。
“要是——”魏宁沉吟,“虎符没用呢?”
“我是说如果,你调不了兵,根本无法和李家的人抗衡。”
他轻声叹息:“还是听山阴王的话吧,不要做抵抗了,他们不会对手无寸铁的妇孺下手。”
他声音顿了顿:“就算是真的动手,我也会保护你们离开。”
“我只是——”
她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郊野的风吹得远处的旌旗猎猎作响,一盘圆月悬挂在天际,朦胧惨淡的月光衬得抖动的旌旗好似鬼魅的影子。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要是他还活着,此时是否也和她一样,抬头看天上这轮明月?
如果是,他现在在想什么呢?也在焦急她和孩子的处境么?
“我只是不想每次都被迫去等。”
等人来,等人去,等春来,等雪化。
等成一尊神龛上的泥塑,任由别人的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