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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迷心

顿了顿,明月道人又继续道:“但是只是有坚韧的意志,强壮的体魄,还是未够资格修道。道德道德,要修道,必先有德。如果学道者练成道术后不是将其用之于正道,扶危济世,反是用来满足一己之私欲,为祸人间,那就是本教的罪过了。故此,本教祖师爷无涯真人设下了迷心大阵,用来考验测试者的人品。”

站在岚翱身后的青年叹道:“白云教果不愧为天下门派之首,单是择徒之严,就把其他门派比下去了。”

明月道人对青年行了一礼,说了一声“过誉了”,接着指了指身后的山洞,道:“此洞名为迷心洞,只有百丈之深,如果单以路程而言,常人只需一刻钟,就可以走完。不过,因为里面有无涯真人设下的迷心大阵,故使此洞变得凶险万分。所谓迷心大阵,是一种能迷惑人心智的奇阵,它会引发常人心中的邪念,并生出相应的幻像,迷惑人心。如若是心胸正直之人进入,自然会平安无事。但若是有奸邪小人走进此阵,则会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不过世上的是非很难判断,每一个人皆有善恶的念头,正邪往往也不过在一念之间。只要心中的正气压制住邪念,则为正;反之,如若邪念压倒善念,则为邪。故此,本测试以半个时辰为限,只要测试者能在半个时辰内,不为各种恶念、幻景所蒙蔽,顺利走出惑心洞者,则为及格。如果超过半个时辰还没有走出山洞,则记作失败,我们自会派人入洞救援。迷心大阵是我派的不传之密,对常人是一个很大的考验,如果是意志薄弱之辈进去了,甚至会有性命之忧。幸好经过第一道测试淘汰后,剩下的必然是心志刚毅之人,支撑半个时辰,应该问题不大。所以诸位也不用太过担心自身的安危。”

明月道人又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待众人好好消化他的话。接着他又朗声道:“好了各位,我们已经为诸位排好序号,请各位按照顺序,逐一进入山洞。”

岚翱因为是最后一个才出五行惑意洞,所以排在了最末。张元则靠前。

山洞的出口在不远处,有数名道士坐在洞口旁边。当一名测试者进入,那边便有一名道士,拿起笔在案上写了起来,似乎在记录什么。

张元很快就通过了山洞,他对岚翱挥了挥手,走到一棵树下休息,打算等到岚翱走完迷心洞,再一起离开。

人一个一个地进去了,很快就要轮到岚翱。此时,岚翱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似乎洞里有什么危险的事物,会危害到他。岚翱自幼生于狼群,本就磨练出胜于常人的灵觉。修炼无名诀后,灵觉更进一步,每当有危险发生前,总会有所感应。对于这种预感,岚翱向来深信不疑。此时岚翱前面的人已经走进山洞,岚翱开始着急了起来。到底进不进山洞呢?岚翱开始犹豫,倘若不进,则前功尽废,无法完成对师父的承诺;如果进去,恐怕会有什么危险,甚至危及生命。

此时,明月道人手执册子,大声念道:“八号,岚翱,请进。”

岚翱望了张元一眼,想起他上山时讲的话,一咬牙,走了进去。“希望这次我的预感是错的吧。”岚翱心道。

迷心洞一如五行惑意洞,也是一片漆黑,偶然会发出一点磷光,却也是一闪即逝。岚翱就凭着磷光,摸着石壁,一步一步向前走。

“翱儿,翱儿……”

隐隐约约间,岚翱似乎听到老人的呼叫。岚翱四处张望,果然见面前不远处站着自己一直想念的老人。“师父!”岚翱忍不住扑了上去,老人抱着岚翱,摸了摸他的头,道:“徒儿,一路上辛苦你了。”

岚翱正沉浸在喜悦之中,忽然感到脖子上的凝翠传来阵阵凉意,岚翱蓦地一惊,师父明明已经被我火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这一定是幻觉,果然当岚翱抬起头,发现老人已经无影无踪,四周又变成漆黑一片。岚翱摸着石壁,继续前行。

四周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走着走着,岚翱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迷糊,朦胧之中,岚翱好像回到了深夜的山谷,天空出现了一弯残月, 三两只乌鸦蹲在光秃秃的老树上叫个不停,空荡的山谷上回应着冷清的“呱呱”声。这时候,他的心里满是凄凉,无尽的伤感涌上心头,整个人都陷入迷惘之中。

他迷迷糊糊地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远,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狼孩的时候,一只母狼躺在狼窝里面,一双有灵性的狼眼,紧紧地盯着他,充满了留恋、关心、不舍之意,随后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来。岚翱大叫一声:“不!” 正当他悲伤难抑之际,身后出现了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正是害死母狼那两个猎户。

那矮胖汉子道:“原来还有一只漏网之鱼。”说罢,两人便拿起武器,向岚翱攻来。

岚翱看着两名汉子,双目燃烧起仇恨的火焰。他已非昔日那个懵懂的狼孩,当下奋起反击,全然不顾已然变得冰凉的凝翠。谁知道那两人也是身手敏捷,双方斗得旗鼓相当。

迷心洞内,其实并非只有迷心大阵这么简单。在测试前,白云教会派出一位值得信任的入室弟子,在洞内施放迷心粉。此粉能让入洞之人进入迷迷茫茫的状态,并激发出潜藏于体内的负面情绪。再配合迷心大阵生出的种种幻觉,的确可以迷惑人的心智。迷心洞不仅有考验测试者人品的目的,还有一层不便公开的意图——防止魔教的弟子混入白云教,偷学白云教的道术。迷心粉乃是无涯真人偶然制得,为怕它被奸人利用,所以一直没有公开这种药物。只是偷偷施放于迷心洞,以辨忠奸。故此,世上绝大多数人,甚至如张元这样的白云教中优秀的外围弟子,也不知道迷心洞内有迷心粉存在,只道是无涯真人道法通天,创出这个前无古人的千古奇阵,更不知道设立此洞的另一个目的。

岚翱自小在狼群长大,曾经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杀过的生灵,实在不少。更兼母狼被猎人害死的一幕深印脑海,让他积累了很深的戾气。后经老人开智教导,又修习无名诀,这层戾气才压在了心灵的最深处,毫不显露。但由于岚翱的嗅觉、视觉等远比常人灵敏,受迷心粉跟迷心阵的影响,自然也比常人大得多。在法阵跟迷药的激发下,岚翱终于理智尽失,潜藏于心底的戾气被尽数激发,让岚翱陷入自有生以来最大的困境。

此时,在孤云山的西山——少石山的顶峰,五名道人正透过一块镜子,观看着洞里面发生的一切。镜子里面的岚翱,双目通红,拼命舞动双手,似乎在人搏斗,可他周围,却又空无一人。其中一名红衣道人道:“这孩子戾气很重,是不是魔教派来的奸细?除了魔教的人,一般人很少有这么大的杀戮之气。”另一名白衣道人却道:“也不尽然,可能他在小时候曾经碰到过很大的惨剧,在迷心洞的激发下,同样有可能进入狂乱的状态。”

红衣道人怒道:“我说他一定是魔教派来的,你看他目露凶光,十足一只择人而噬的饿狼。而且他的力气这么大,身手这么迅捷,有可能是平常的小孩么?”

刚才反驳他的那名白衣道人又道:“你就不许他天生神力吗?而且你看那小孩,出手间全无方寸,完全是一个不懂武功,不懂道术的门外汉,怎么可能是魔教的奸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能说服谁,渐渐就争吵了起来。

旁边一名蓝衣道姑终于按捺不住,怒道:“你们吵够了没有?”

两名道人似乎甚为怕她,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再不言语。

其中一名青衣道人道:“两位师弟何必争吵呢,不管原因是什么,以他现在的状况,根本不能通过第二道测试,自然也无法进入白云教。”众人都颔首。只是五人中一直不发一言的黄衣道人,却喃喃自语道:“可惜啊,建洞以来唯一一个通过五行惑意洞的奇才,却栽倒在迷心大阵中。”

另外一面,岚翱在“打斗”了小半个时辰后,体力已接近透支,拳脚间也变慢了不少,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脱力倒地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狼嚎,使他蓦然一惊。此时挂在他胸口的凝翠也变得异常冰冷,让岚翱清醒了不少。岚翱终于恢复了少许神智,慌忙盘膝而坐,很快,他进入到平时修习无名诀时万念俱灭的精神境界。过了一阵,岚翱平静了下来,当他睁开双眼,眼前的所有幻像都消失了,眼前只有黑乎乎的山洞。岚翱沉思,刚才那声狼嚎,似乎是灰银所为,便问:“灰银,刚才是你帮我吗?”但是灰银似乎又陷入了沉睡,没有答理岚翱。岚翱挠了挠头,茫然不解,骤然又想起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连忙向前急走,不多时,便出了迷心洞。

镜子外的五名道人,因为听不到声音,都对岚翱能突然清醒,大感困惑。刚才喃喃自语的道人,手捋长须,似乎在为刚才的一幕而暗暗称奇。但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中,却又泛出一丝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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