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者一死一逃,都可以称之为古道子的侥幸。
“我觉得你很厉害啊!”
绿衫少女小脸上满是认真,道:“因为你活着,而他们一个死了,一个跑了。”
古道子怔然过后轻轻一笑,没有反驳。
“书生,你能教我修行么?”
绿衫少女坐在树干上,枝叶迁颤,飘落在发丝上,于那双含着期盼之色的杏目划过。
古道子笑容微涩,道:“我仍是先天,未破修行。”
授命之恩,乃赴汤蹈火报答,在所不辞。
可,古道子的来历注定是个不能提及将烂死于心的秘密。
未破修行,则懂修行,未免太过妖孽。
未曾经历过,谈何懂得二字。
绿衫少女荷花青袖拂面,柳腰拜弯,道:“是绿侍冒昧了。”
古道子虚扶而起,道:“是在下愚昧,不曾跨入修行,未能及绿侍之助,实乃愧疚。”
绿衫少女噗嗤一笑,旋即衣袖掩嘴,眉梢翘起,杏目微弯,笑意浮上眉头。
古道子神色莫名,不懂绿侍所笑何意,低声请教。
绿衫少女道:“书生,你一直都这么说话的么?”
古道子额首,忆起岁月过往,目露惆怅,又是隐去。
绿衫少女垫着脚,小巧手掌落在古道子的头上,道:“你真是一个书呆子,好生无趣。”
古道子无言,并未在意。
“书生,你在这里呆了一天,要不要下去走走。”
绿衫少女琼履踩着薄叶,微风惊起叶枝脱离枝头,轻轻摇曳。
古道子思绪微静,道:“好。”
“走,我带你下去。”
绿衫少女乌溜溜的眼睛一转,小巧的身形遽然飘起,落于古道子身侧,踩着一枝树茬,掺着古道子于枝叶薄稀处一跃而下,身后,枝末碎叶垂落。
落叶微荡,人影却是悄然无踪。
......
弥妖山脉的一处洼地区域。
土地颠簸不平,绿草如茵,鳞石伴现。
在很多年之前,这里是一片水塘,后因环境、生灵等系列原因,逐年干枯,被岁月所掩埋,形成一片洼地。
洼地边界,生长着寥寥几根的杉木,顶端高达八丈,树体粗壮广茂,低似枯亡,端枝茂延,细叶柳长。
在洼地东处,杉木根下,崭新黑色土壤堆积而成的土坟林立,恰为十数。
十座土坟前,三名伤痕累累被白布包扎渗出血液的粗衣男人跪地而坐,手握着瓷瓶酒壶,目露悲意,血丝弥漫。
身前是数道湿润的水渍,离得近了,醇香的酒味弥漫而出。
手下,是破碎成片的瓷器,与之酒壶的制工一致。
“李哥,下面的酒不知道咋样,小弟给你捎点过去,路上省着点喝。”
“虎子,老子知道你一干仗就特么犯虎,但你特么一个干五个也上的那么虎干啥啊,老子心疼啊!”
“老刘,就知道你心眼实在,认一个理就往死里认,这回下去了,等等兄弟我,咱还有酒没喝,有架没打呢。”
“兄弟,那一刀应该砍在我脖子上的,你傻乎的凑上来干特么啥啊,你特么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梦呓般断断续续的声音回荡,沙哑麻木的声音逐渐模糊,不知道在此颂诵了多久。
空气中弥漫着悲意,伤痛欲绝的绝望和隐藏其中的癫狂,以及醉卧曾经的追忆。
不知何时,声音中逐渐多了哭腔,最后演变成宛如野兽般嚎叫的哭声,凄厉作响。
杉木洼地外,古道子脚步遽然稳停,用力拉住腾步如飞般的绿衫少女,脸色苍白着忍受胸腔中汹涌的血腥,额间浮现点点冷汗。
“书生,怎么了?”
绿衫少女偏过头,神色微惊,小巧手掌揪着带有清香的衣袖轻擦着他额间的冷汗,想要为古道子疏去痛楚。
古道子闭目将涌到口中的血腥咽下,轻舒一口气,嘴角一丝血液沾落,犹不知觉的望着跪坐在的土坟前的三人,轻声叹息,道:“不要打扰他们。”
绿衫少女垂首,活泼可爱的样子散去,眼中隐现泪珠,旋即一笑敛起,重重一点头。
商队,本有二十人。
经历这一伏击之战后,折损十人,都是后天境武者。
登上弥妖山脉之后,更是碰到一个实力不弱于凝元境的二阶妖兽白毛熊。
众人身负伤势,自然成溃军之势一退再退,死里逃生,却又是折损一人。
中途,又有一人折途而去,留信为兄弟们收尸。
众人寻途追时,在千米之外发现一把残破长刀、一只断指、一行血迹、破碎的衣裳,以及刀与兽爪战斗过残留的痕迹。
经证实,正是那位要回去为兄弟们收尸的车夫所留。
商队再损一人,只留八人。
幸运的是,巅峰战力一人未损,折损的十二人全是后天境武者。
聆听着耳边而来悲切到极致的痛哭声,古道子望着冰冷的土坟,眼前晃过那十个大笑淋漓的身影。
坐在车塌上提醒他刀疤找他的李大哥。
偷喝一口小酒就磕巴的小鱼。
扛着百斤钝刀要找刀疤单挑的虎子。
干什么事都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老刘。
.......
现在,都死了。
尸体还在刀锋峡谷前残尸暴晒荒野,死不瞑目。
土坟里面现在埋葬着的不过是他们十个人的遗物。
古道子对着土坟的方向躬身作辑,长衫抚至身后,三拜俯身,道:“壮士,一路走好。”
“来生,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