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中,陆景行如同撞入蛛网的飞虫,越是挣扎便越被裹缚得越紧,穷途末路看不到未来,时时升起疯癫绝望的想法。
仔细想来,昨日竟是他这些年过得最为快活的日子。
暗无天日的生活终于被劈开一个口子,他撞入天光,被一双充斥狡黠聪慧的眸子注视着。
心中萌发莫名的情绪,却不知如何发泄。
陆景行沉默半晌,只是接过岁繁手中的小布包,轻声道:“走吧。”
他总会报答她的,一定会。
老赵早早等着岁繁了,瞧见两个人联袂过来的时候,咧嘴一笑:“好侄女来啦?记者已经在车上等着了,咱们也别耽误时间。”
他们这行人自然是没什么小轿车的,只坐着县里不知道哪弄来的皮卡车朝着隔壁县城颠簸而去。
一路上,记者摄影师和岁繁商量了许多次如何摆姿势,又告诉她如何面对镜头不僵硬。
如此教导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迎来了岁繁的一脚。
想着车上赵叔偷偷塞来的那一纸调书,岁繁这一脚极为走心,竟真的将拖拉机再次给踹好了。
本想摆拍一下的记者同志惊为天人,甚至想给这神奇现象做个专访。
“嘶……”岁繁可不想这尴尬事情上专访,她还要在这生活几十年呢。
试想五十年后,某个熟人拿着今日神奇一脚的报纸找她……
她脚下抹油,飞速躲到拖拉机另一侧:“我这治标不治本,不然你采访他吧。”
她不死心,依旧想让陆景行出个风头,改善下他的生活环境。
为了好大儿,她真是费尽了心思。
记者同志脸上的笑有些尴尬,他拍了拍陆景行的肩膀:“小陆同志好好干,组织不会忘了你的贡献的。”
他才不会冒这种大不韪呢。
说完,直接躲回皮卡车里去了。
“没意思。”岁繁从拖拉机旁钻出来,撇了撇嘴。
沉默修理发动机的陆景行抬眸,唇角竟勾起些微的笑来:“没事,我不在意这些。”
他经历过无数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又怎么会在意这小小的歧视呢?
“没眼光的东西,”岁繁瞥了远处皮卡车里的人,给陆景行打鸡血:“你努力出人头地,让他想采访都采访不到,到时候他后悔得直拍大腿你也别给他机会!”
这样打抱不平的语气和对他充满信任的话,陆景行拧动螺丝的手一顿,低低应了一声:“好。”
他这样应和着岁繁孩子气的话,觉得自己仿佛被灌入了活泼的气息,眉眼间多了几分精气神。。
拖拉机毫无故障的再次启动后,致力于和记者套关系的大队长才姗姗来迟:“好啦?”
岁繁瞧了眼大队长那敷衍的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好了。”
她将刚刚被打哈哈退回来的调令给那大队长挥了挥:“现在能让我们去见几位教授了吗?”
刚他们就想将人领走,没想到那大队长说什么都要让他们修完拖拉机再去,好像他们会接了人转身就走似的。
这格局,比岁刚同志可差远了。
怪不得抱着一大堆宝山,还让村里穷成这样呢。
岁繁不想和这样的人计较,得了他的允许后,便一拧腰朝着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