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孩儿早早就搬走了,去了哥哥那里。房东太太也一直没有回来。
此刻的关门声,只能是那个从未露面的邻居。
苏印其实好奇心不重,对那个邻居并不想了解,但因为那雪中送炭的一大袋东西,她心里存了几分感激。
她想当面说声谢谢。
苏印打开房门,正好听到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
大理石雕刻的欧式楼梯盘旋而下,昏黄的壁灯显出几分融融暖意。
听到开门的声音,以及女人的那句“等一下”,男人脚步停顿,穿着黑色大衣的背影高挺,后颈在乌黑的短发里显得冷白。
半露的侧脸淡漠、英俊。
在他转身,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苏印站在楼上,低头看着楼梯拐角处的人。
许校程同样抬头,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难得露出几分懊恼。
像是在懊恼被她发现。
·
在被苏印请进房门时,许校程还是一副默然的模样。
直到一杯冒着白气的热水递到面前,他伸手接过。
苏印看到了他手上大片的擦伤,挫伤在他冷白的手腕处分外显眼,没有流血,只是一片红痕。
许校程先一步不着痕迹的将手移到身后,苏印皱眉移开视线。
她在他对面的软椅里坐下来,这是时隔大半年两人第一次见面。
她看着比以前要好,穿着一件乳白色的宽松毛衣,露出莹白的锁骨,面色在屋内的热气里带着健康的粉,乌黑的长发低低别在后面。
可以看出来,出国之后她过的不错。
他也知道她过的不错。
是花房里,他偶尔看到她画画时的淡然,着急赶去上课时楼梯口略显急促的脚步,和那个邻居女孩儿分享甜点时的说笑……
他不敢露面,怕出现会毁了她现在的安然。
许校程不止一次后悔,应该晚点儿再走的,就不至于被她发现。
那杯热水见了底,苏印提着急救箱过来,只是冷淡说:“手。”
苏印想让他自己处理,将药箱往前放。
许校程片刻犹豫,脱了大衣,将受伤的那只手递了过去。
苏印:“……”
沉默片刻,苏印卷起他手臂处的衬衫,又解下他的手表放到一边,拿了棉签将药油涂在上面。
她低头时,碎发垂下落在耳畔,许校程盯着她挺翘的鼻梁和莹白柔美的侧脸。
“年近半百的本地老人?”
在纱布一圈圈缠好后,苏印打结系好,这么问他。
许校程说:“这房子确实是他的。”
那个老人是许校程在伦敦公寓的管家,半年之前,在苏印的隔壁租了房。
但是真正的住户却不是老人。
苏印问他,“你住这里?”
许校程摇头否认,“不常。”
苏印不懂他口中的“不常”是什么意思,许校程一直观察苏印的神色,怕自己突然的出现会给她带来不愉快,怕她知道他住在隔壁会反感,也怕她又一次一走了之。
在苏印身上,许校程怕的东西很多。
他不愿意将自己的困顿和卑微展现在苏印的面前,他再喜欢、懊悔、愧疚其实和苏印有什么关系?何必用这些来扯住她。
面对苏印的时候,许校程总是尽力的让自己得体一点儿。
他斟酌措辞,半晌说:“很少住在这边,只有偶尔出差的时候才会来。”
苏印安静片刻,问:“那这次呢?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雪一连下来了一周,道路都被厚雪封住,就算是清扫之后都无法行驶车辆。
苏印连日常用品都无法购买,许校程却能给她那么一大袋东西。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手臂处有那么大面积的擦伤。
许校程不想骗苏印,所以没说话。
苏印突然不想问了,也不想深究。
暮色降临,被雪水洗过的街道明净静谧,房间里是一阵沉默,不显压抑,只是宁静。
许校程起身告别,伸手拿过了大衣,“那我……”
他话没说完,苏印就点头应,“嗯。”
许校程穿好衣服,走过客厅出了门。
他并没有留在这处公寓里,苏印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
她坐在沙发里,缓慢的长呼一口气。突生后悔。
应该再狠一点儿,再坚决一点的,既然已经告别了,就不应该让他再有踏入她领地的机会。
可她在一开始没说出那句“别再来了”,现在就更没机会了。
苏印第一时间想到了搬家。
当晚,她在网上重新找住房信息,一直找到半夜,最后太累抱着手机睡了过去。
合适的房子并不好找,搬家也太麻烦。
比起折腾自己,苏印更想从许校程这边下手,她想,如果许校程再来,她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他,离自己远一点儿,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接下来的几天,许校程没来过。
又过了两个月,隔壁的房门也没人推开过。
苏印想,这样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