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一年,公元纪年中很平凡的一年。
但它却又很不平凡,这一年日本地震造成抢盐热潮。西安世界园艺博览会召开。
陈眉发现了苏印总是郁郁寡欢,想要和她交流,可是依然说不了几句话。四月三十号那天,是星期六,学校是上课的,为了补齐即将到来的五一假期,连周末都是正常补课。
陈眉以为苏印的沉默寡言是因为学习压力大,毕竟没两个月就要高考了。为了缓解苏印的压力,陈眉特意为苏印请了两天的假。
她们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飞机,从北京到西安,专门参加刚开展的园艺博览园。
远离的北京,似乎有些事情是可以因为远离而遗忘,至少,这两天中,苏印和母亲同吃同住,一起逛博览园,一起去西安的大街小巷。
苏印第一次发现,原来一向严谨的妈妈也会有十分可爱的一面。
她会在早上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把苏印也打扮的漂亮,她也会在好看的地方叫苏印帮她拍照,也会嫌弃苏印拍照技术不好。
这样的母亲,和以往不同,真实又可爱。
很多时候,我们懂得宽恕,是基于爱。
只要在无尽失望之后,再给那么一点点希望,都会满足,重燃希望。
苏印爱她妈妈,因为爱,所以心软,所以舍不得。
仅仅两天时间的温情相处,她心里对母亲高筑的怨弧就已经减半。
她不再冷漠的对待母亲,也愿意和她交流说话。
苏印想,只要母亲回头,她就把一切都忘掉。
可终究,她将所有事情都想的简单了,或是她想的过于美好。
,两天的西安之旅结束,当两人回到北京时,机场外那个身影给了苏印一个响亮的耳光。
提醒她,她这种想法到底有多天真。
她从没想过,那个她躲在一旁,见过无数遍身影的男人,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怎么好意思出现的?
陈眉指着站在车旁,儒雅的男人对苏印说:“这是我朋友,顺便送我们回家。”
苏印将目光移到面前的中年男人身上,他戴着一副眼镜,长相很儒雅。可是,她看着怎么觉得这么恶心?
手,紧紧的握住。
陈眉说:“叫唐叔叔啊。”
苏印抿紧唇,没说话。
她很想骂一句:你们还要不要脸!偷偷摸摸就算了,现在还光明正大出现在自己面前。
到底,要不要脸啊!
可是,对着母亲,她说不出口。
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只能紧咬着牙,心挤到一起的疼,半晌,维持着最大的礼貌,挤出一句:“我同学找我,我先走了。”
不给陈眉任何说话的机会,苏印拦了辆车,走的坚决。
坐进出租车里,她再忍不住,眼泪就下来了,不是软弱,是生气。很生气,又很屈辱。
她以为,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陈眉用实际行动,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
苏印突然觉得,她很屈辱。
也很恨。
她想戳穿母亲的虚伪,却没办法说出口,只能比她更加虚伪的自欺欺人。
她很想报复,却又无力,无从着手。
慌乱的,或是焦急的,她冲报了一个地址。
那是周焕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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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出租车,走到酒吧门口,去二楼台球室。
她是一步步踏进去的,不紧不慢。这段路,她走的很稳。
苏印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找周焕,可是她脑子里一团乱,除了这里,再想不到任何地方。这里是靠近周焕的地方,是他的地方,苏印知道。
台球室里,几个人在打球,看到出现的女学生模样的她,带着几分好奇,打量着她。
她看着二十多平米的空间,一眼可以望到头,没看到要找人的身影。
“你找哪个?”握着球杆的一个黄毛问。
说话间有些痞里痞气。
苏印没说话,转身往门外走。
她身影淹没在有些吵闹的酒吧里,可是却觉得无处遁形。
连唯一能想到的人,她也找不到了。
苏印有些无措,脚步匆忙。她侧着身子传过人群,却觉得喧闹的人像是怪物,挤压着她,催促着她。
还有刚才,机场的那副画面。
陈眉说:“叫唐叔叔啊。”
怎么能这么做呢?那她爸爸呢?
她更加慌乱了,思绪涣散,大脑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只是一味的往前走。一个大力,她和来人相撞。
身体,像后摔去。
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胳膊被人拉住。酒吧里,灯光闪烁,她没看清拉住她的是谁,只是被人拉着往前走。
他的大手抓着她的胳膊,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着温度。他掌心干燥,温暖有力。
一直到酒吧门口,苏印都没看清牵着她的人是谁,但她知道他是谁。
她抬头看牵着自己走的人,短发利落,黑色衣衫,肩膀宽阔。还有耳后那颗小小的褐色的痣。
走到外面,他才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