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记忆中,阿玛很少有过真心的笑容,对自己的功课也是督促的紧,与之相伴的,便是阿玛与叔叔们间尔虞我诈的争斗,那段血雨腥风过去,他要如何忘记呢?
康熙六十一年正月,在祖父举办的千叟宴上,十一岁的他与诸皇子皇孙们一起奉命向老臣执爵献酒,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祖父,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枯黄的脸上有些因出痘而留下的小坑,但却无法掩盖老人身上所散发出的坚毅。他清楚的知道在这样的公共场合,自己的行为必须更加小心,这是近几年他从父亲身上学到的最为重要的一点,所以他小心地站在人群中,并向所有的老臣献酒。
康熙六十一年三月,皇上在圆明园召见了他。他能感觉到是父亲从中作了安排,但不论怎样,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他不愿放弃,所以当那个穿着黄袍的老人提出各种问题时,他才能对答如流。老人见他如此聪明乖巧,自然非常喜欢,便将他带入宫中亲自养育,这让原本因争夺太子位而混乱的局势似乎倒向了雍亲王。老皇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而雍亲王的四阿哥在这时得到老皇帝的赏识,真真是为雍亲王加了不少筹码。
康熙六十一年四月,皇帝起驾前往热河避暑山庄,他也在随行队伍中。九月木兰秋弥,他首次在众人面前露出自己的骑射技艺,实为光鲜了一次,这是他为阿玛,更是为自己下的最大的筹码,因为只有他和皇帝身边亲近的人才知道皇帝最近在想什么。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初,皇帝突然病危,众人慌作一团,太子位的争夺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皇帝驾崩于畅春园,遵遗诏,雍亲王继位。看着雍亲王手上的遗诏,黄绸上的黑字赫然出现,红印为据,大臣为证,没人敢说句不是。
不论父亲是否真的用了手段,用了怎样的手段,他都不在乎,因为他从来都认定,该自己的,终究是自己的,不该自己的,追也追不到。可他的那些叔叔们,今后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他猜也猜的到。
雍正元年春天,他依旧到京郊那座香火极旺的庙里去送香火钱,却在庙门口遇到她,一个在他看来相当特别的女孩。当他回头看向她时,她也同样注视着他,眼里充满疑惑,猜想,脸上还带着傲气,不屑,还有一丝好奇。这是个多么有趣的女孩?他心里想着,只是他现在还不能冒然去叫她,因为他这次到庙里来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所以他走进庙里后嘱咐身后的人去调查下那女孩的身份。回来的消息令他意外,原来她是满洲八旗名门之一,老姓是富察的李荣保家里唯一的女孩子,这让他稍稍安心,因为这样一来,就可以随时随地随便找个理由去见她了。
可当他正为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而苦恼时,京城里突然相传李荣保家的格格画了幅相当不错的竹,他命人多方打听确定此事后,才笑呵呵地踏进了她家的大门。
当那个身着粉红色旗装,没有做任何过多装饰的女孩慢悠悠地走上前厅,并注意到他时,他清楚的看到对方脸上的震惊,这更让他觉得有趣。
「能否让我看看那幅竹?」他提出要求。毕竟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只要他提出要求,一般情况下应该是会被满足。
他如愿看到了那幅画,带着她独有的柔美,也带着她独特的气息:灵动,叛逆,甚至还有不屈和傲慢,但他也注意到画的主人那张带着一丝不满和不屑的脸。
「画的很不错。」他夸赞道,希望能让她高兴一下。
「谢谢您的夸奖。」她只礼节性地,淡淡地应道,没有任何情绪,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夸奖。
「听说这是你第一次作画。」他走到上位上坐下后,说道。
「回四阿哥的话,是的。」她礼貌的回答道。
他与她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就这样格式化的结束了。除了尴尬,她的一丝不屑和那幅竹,就再也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印象,所以在回宫的路上,他忍不住猜想她是否不屑于他的身份和赞美,毕竟就普通八旗少女而言,他这阿哥身份是很难攀附的,想得到他的赞美更是难上加难的事。但她脸上那丝不屑却是头一次让他没有开口向她要那幅竹,难道她身上那种特殊的气息是因为她出身于八旗名门之一的富察家?应该不会,在他看来她并不是没有礼数的女子,而且作为八旗名门富察氏,对子女的管教也应该是相当严格的,今天就是个例子,虽然没讨好他,但也没怠慢他,所以他并不生气,因为在庙门前,她就已经将自己最真实的样子呈现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