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棠见榻上躺着的柳氏脸色苍白透明的厉害,心不断坠着,很不安。
她走到王嬷嬷跟前,见王嬷嬷正偷偷抹泪,小声问她,“嬷嬷,母亲病情如何?”
王嬷嬷含泪小声说着,“夫人来了癸水,如今又受了寒,府医说夫人势必要大病一场的……”
如今,天气虽暖,夜里的河水却是很凉的,而且来葵水时本就极易生病,如今还不小心落水,定是要大病一场的。
她见王嬷嬷拿帕子不停擦拭着眼角,忍不住追问,“母亲为何这么晚会去到河边?又是如何能落水的?”
王嬷嬷擦拭了遍泪才说,“今日是夫人生母的忌日,夫人老家有习俗,要在这天放河灯的,这种事哪好假手于人?每年都是夫人自己拿着河灯去放,但夫人向来怕水,对此也一直万分小心谨慎,可是刚,刚才也实在不知道夫人突然怎么了,就那么栽进水里去了……”
栗棠见她说完便哭着,而且还一直小心谨慎看着裴珩之所在方向,像是生怕被其责罚。
栗棠刚进门的时候,确实有看到一众婢子婆子在外挨板子,如今那板子还在打着,想必裴珩之此次责罚不轻。
而裴珩之之所以能饶了王嬷嬷,也是看在她跟随柳氏多年,且万分忠心的份上。
栗棠小声宽慰几句,让王嬷嬷赶紧去准备一套干净衣服来。
王嬷嬷看一眼裴珩之,说,“衣服早就备好了,但……”她又哪里能说得动裴珩之呢。
裴珩之着急柳氏的病情,自将柳氏救上岸后,就一直寸步不离守在柳氏跟前,除了吩咐找府医和责罚下人外,再就一声不吭。
他这样,王嬷嬷又哪里敢多嘴说什么,她能免于被罚,就已经该跪下烧高香了,整整三十大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挨得住的。
就她这把老骨头,不用三十大板,就十大板,七大板,都能要了她的命!
栗棠伸手接过,慢慢走到裴珩之跟前,他身上的常服整个湿透,袖口处一直在不停往下滴着水,衣摆处和鞋底还沾染了好些泥土。
此刻他所在的那处,整个泥泞一片,似从暴风雨夜里拼杀而来的人。
栗棠劝着,“夫君,我知道你忧心母亲的病情,但你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会生病的,我想你应该不希望母亲醒来后看见你又昏厥,你先赶紧去换了干净衣服,这里有我守着,你尽管放心!”
裴珩之却摇了摇头,更紧的握住柳氏的手说,“在母亲醒来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一步!”
栗棠撒着娇轻轻喊,“夫君~”
裴珩之说,“栗棠,你不懂,我就只有我母亲了,如果连她都不在,那我该怎么办?”
栗棠眸子微滞,接着慢慢涌出细碎泪光。
她抬手,在王嬷嬷的愕然目光中,轻摸了摸裴珩之的头,说,“不会的,母亲会醒来的,一定。”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企图安抚裴珩之那颗极度不安,甚至陷入恐慌的心。
她手里没有生死册,可她希望柳氏能长命百岁。
裴珩之缓缓偏头看向她,他的眼赤红的厉害,里头布满了红血丝。
他这眼神其实很骇人的,但栗棠看着他,却是温柔轻笑着点头……
裴珩之的心脏如遭重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