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绾绾心中自是不信的,也无妨,这几日街坊邻居肯定地会谈论此事,到时再打听下也不迟。
阮卫甲心中惶然,他如何能开口告诉绾绾,陆家满门的尸首无人安葬,只由得官府拉到乱葬岗胡乱抛尸?怎么能告诉这个小可怜,她爹的首级已在城墙上挂了三天三夜?
阮卫甲不敢告诉绾绾,她昏厥的这几天里,自己和阮氏去了乱葬岗。因自己曾是陆家的下人,怕被他人知道,连大房也未曾告知,帮手也没带一个。
等他们赶到乱葬岗时,眼前的景象没的让肚里翻江倒海。天还未凉,尸首被官府草草丢弃在荒地上,一些尸首被野兽啃噬,七零八落早已辨不出面目。
他和阮氏忍着恶臭,从无头尸堆里刨出桃花的尸身和头颅,所幸女儿的尸首在最下面压着,不至于让野兽吞噬。阮氏抱着桃花的尸身哭了许久许久,撕心裂肺,心肝寸断。
而后他们寻找陆大人的尸首,翻遍了乱葬岗,却是不在此处。多番打听后才知道陆大人的头颅被石灰呛过后高悬在城门之上,尸身被捆绑在城外的一颗枯树上,官兵们守着不让人去收尸,由着老鸦来啄食。
他们不敢替陆大人收尸,怕引起官兵怀疑连累到绾绾,只能将女儿的尸首细细地缝好安葬在长安城外的荒山上,寻了个向阳的坡地,挖了个洞窟用草席一裹,竖了个木牌子草草了事,连丧事也不敢操办。
大房一家自从知道陆家被满门抄斩后,也不曾来过他家。更因为绾绾的缘故,阮氏也不敢多和大房来往,因着大房嫂子嘴皮子薄,藏不住事。
虽说他们曾见到桃花的次数寥寥可数,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来往的好。
“叔”绾绾见阮卫甲许久不曾动弹,拉了拉阮卫甲的衣袖道,“叔可是想到了什么?”
“没,没有的事。”阮卫甲隐去泪光,“你快喝吧,再不喝粥就凉了。”
“叔,我不想进绣坊。”绾绾像是饿极了一般,口气喝完了米粥,“我想跟着西街的吴叔上山采药。”她似是打定主意般,眼神中透露着坚毅。
阮卫甲恍惚间在她身上看到了陆大人的影子。“这采药是男子做的事,风吹日晒、上山爬树的,叔怕你受不住。”
阮卫甲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素来只听闻街坊送儿孙去学医采药,从未看到过谁家的姑娘背着筐篓去爬那悬崖绝壁,此事还得和婆娘商量。
绾绾却是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她的女红并不好,如今在阮家,阮卫甲供养着她已显吃力,更何况送她那些官家小姐才能上的官学教坊?
“叔,”绾绾撒娇地摇着阮卫甲的手臂,“我还日头大点也是断然晒不黑的。”
阮卫甲被她磨的没了法子,无奈道,“我同你婶商量下,寻个时间再同吴药师细谈。”
“我就知道叔最好了!”绾绾抱着阮卫甲,面上笑着,这笑意却是达不到心底。
阮卫甲只是一下一下地拍着绾绾的背,一如往昔哄桃花睡觉那般。
过了一会,阮卫甲见绾绾不再动弹,便轻轻地把她侧放在床上,掩上门出去了。
绾绾并未睡着,她怔怔地盯着头上的青瓦出神。
之前曾听闻阮叔在太医署学过医,想必抄家那日的桂花糕定是被加了什么,她才昏睡着,由着他使了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连累桃花无辜死去。
如今爹被砍头,甚至被枭首示众记得爹说他什么都没做错痛恨爹到如此地步,难不成是有人在陷害陆家?是那个田中策?
今后自己跟着吴药师采药,通晓点药理后再同阮叔习些医理,日后立足是不成问题的。待寻到机会,再慢慢查明爹的案子。
绾绾这么打量着,经历了这么多,她像是一夕之间就长大了,变得稳重成熟。
从今以后,她便是桃花了。